五柱没有接住妹妹，只堪堪触摸到了一片衣角，眼睁睁的看着妹妹掉到了河里，放声大哭，边哭边跑。

    三柱和四柱就见那软乎乎的小姑娘无知无觉般从岸边滚落河里，心都似乎停滞了。

    幸好，幸好，岸边有草丛，福宝又穿的长衣长裤，缓冲过后应该摔得不重，只是滑落进水里，而她落水的地方也离三柱四柱抓鱼的地方不远。两人一个猛子扎过去，托起妹妹小小的身体。

    “我抱妹妹回家，四弟你快去叫爹娘，去找郎中！”三柱力气大，光着脚抱起妹妹就要跑，根本顾不得衣裳鞋袜。四柱拉住他，当机立断“去打麦场！大人们今天都在那儿，方爷爷应该也在！我们俩换着抱！”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儿光着脚丫，浑身湿漉漉的，轮流抱着一个从水里刚捞出来还在滴水的小姑娘，飞奔在去往打麦场的路上。

    五柱抽泣着抱着三哥四哥的衣裤鞋袜，远远的缀在后面。

    “呜呜呜，妹妹，妹妹……呜呜呜……”

    木桶不要了，鱼也不要了，摔了一跤也顾不上，只想着去追哥哥妹妹。

    小黑胖子——狗蛋儿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够呛，不关他事啊，他没有碰到那个小姑娘！虽然看她软软嫩嫩的，很想撸一撸，但是他没敢下手。还有这鱼？这木桶，怎么办？

    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吃到肉了。吞了吞口水，他去岸边捡起了被丢到一旁的抄网，试着在水里搅动几下，看看空空如也的网，一屁股坐到了福宝刚才坐的位置，吞着口水，看着木桶，还有那几条鱼……

    张家小闺女掉河里了！打麦场上的大人们都被唬了一跳，七手八脚的跟着忙活，七嘴八舌的跟着吵吵嚷嚷。

    方老头把他们都撵开，又把福宝放平在地上，一边听着四柱结结巴巴的说着情况，一边按了按福宝的小肚子，又看了看嘴巴，还好，没有呛水。看情况应该是掉进水里就被捞出来了。再看了看眼仁，摸了摸脑袋，最后切了切脉，“应该是落水之前就晕过去了，没有呛到水。看这脉象，像是受了惊吓，神魂不稳，一般这种情况是大悲以后才会有，不知这孩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伤心成这样。好好照看着，只要今晚不起烧，等她醒来，好生养着就是。”

    三柱四柱听了方爷爷的话，心重重的落回肚子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根本无暇顾及家里大人们铁青的脸色。

    小五柱刚刚跑到打麦场，就见大哥二哥背着三柱四柱，爹抱着妹妹，其他家人们都跟在后面，快步往家走。

    只能马不停蹄，“呜呜”着又往家跑。

    谁的身上滴滴哒哒落下一串串水珠，谁的身上嘀嗒嘀嗒洒落一串串血花，又是谁的身后噼里啪啦散落一串串泪花……

    “哎呦，这小福宝就是老张家的宝贝疙瘩，怎么能掉到河里去？”

    “谁说不是呢？这些皮小子就是能作，天热就喜欢往河里钻，我得回家去嘱咐声，让他们别往河边去。”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紧张什么，男娃娃看好了就行呗。”

    “就是，就是，还福宝，一听这名字一个丫头片子就压不住，看看，怎么着？出事了吧？”

    “这孩子还从来没抱出来过呢！长得还真俊，就是今天这小脸白的呦，啧啧啧！”

    一时间，打麦场上没散开的村人们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还没走远的里正张根生回头鼓着眼睛，“家里活计都做完了？就在这里议论人家，人家的孩子自己宝贵，关你们啥事？！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们都能吃上饱饭了？！”

    里正话落，村人赶紧散开，他们也没啥坏心思，就是忍不住嘀咕。开玩笑，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看老张家的笑话，那么多家口的人家，谁敢惹他们。

    刘氏给福宝换好衣裳，又把她抱在炕上，躺平，盖好小被子。看着小闺女苍白的小脸儿，紧闭的双眼，难过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哪里也不去，就在炕上守着福宝。孙氏和文氏也在炕上坐着，一个拉着福宝的小手，一个摸着福宝的小脚丫。

    地上，三柱，四柱，五柱抽抽噎噎，跪在一边。几个人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个大的光脚跑了一路，磨破的脚已经上好了药，包了起来，五柱也已经简单梳洗了一下。闯下这么大的祸，妹妹还昏迷着，几个小家伙都吓坏了，又内疚，又害怕。

    卧房外，一院子人。

    太爷爷张满仓和爷爷张二贵坐在石凳上，眼睛时刻注意着门里的动静，大爷爷张大贵一大家子在，三爷爷也在，还有家里的叔叔伯伯婶婶大娘们，都在守着。

    “你们都回去吧，我和你娘在这儿等等，老大，老三，大牛二牛，大顺，二顺，四顺，你们都带着家里人回去，有消息了通知你们，方老头都说了，没啥大事，放心！”张满仓开口，心情沉重，在小辈面前却不得不故作沉稳。

    平时活蹦乱跳的小女娃一动不动的躺在炕上，老爷子心疼死了。

    “那行，爹，我们先走了，有啥事打发孩子们去叫我们。”大爷爷张大贵开口，大奶奶钱氏还不太想走，想等着福宝醒过来再回去，被张大贵拽走了。

    一家人心里都乱着呢，还是别在这里碍事儿，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来。孩子这个情况，又这么多人在这儿，多闹哄！

    大爷爷一大家子告辞走了，三爷爷张三贵也回去了。大伯一家，二伯一家还有四叔一家也都被爷爷打发走了。

    张三顺看几个儿子也跪了一会儿了，叫过来问明了事情经过。五柱也把碰到狗蛋儿的事情说了一遍。

    文氏开口“难道小福宝是被他没爹没娘，又没饭吃吓到了？这孩子胆子这么小的吗？平时也没看出来啊？”没人开口说话，屋子里陷入一片寂静。

    “也许这是个心有大爱的孩子，怪不得做梦说自己家福气到了呢，这孩子会为了一个孤儿受惊伤心，以后，肯定见不得人间苦难啊！”她暗自思忖。

    “抄网和水桶还在河边……”五柱终于想起还有东西没拿回来，“还有那几条鱼，也不知道有没有被那个小黑胖子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