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接过房本打开，当看清上面的房号后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了，这一栋是街道办事处，这时候房主过来是要准备撵走街道办吗，那他们去哪里办公？其他地方哪有这里好，心里虽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很快面色上就看不出异常来。“这上面的房主是程晓冉，您应该不是房主本人吧？”

    何焦旭很淡定的点头：“程晓冉是我的母亲，我是她唯一的儿子，我母亲年纪大了，这种跑腿儿的事就由我来跑，等到真的确认下来我再带她来办理相关手续。”

    主任点点头，一副很是纠结的模样，“同志，你看啊，咱们街道办在这儿办公都十几年了，这房子当年可是在没收的名单里，就是因为你母亲够果断才避过了那阵风头，现在你忽然间来收房子，你让我们搬去哪儿，总归得先等等，让我跟上面申请下，看看我们后面要怎么安排，你看可好？”

    何焦旭原本就没抱有希望，但现在主任并没有果断拒绝那就代表还是有些希望的，便笑道：“好，那我是留个电话还是过段时间再来一趟？”

    主任连忙道：“您留个电话吧，我这边有了消息就告知您可好。”

    何焦旭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从中山装胸前的口袋里拔出钢笔，很快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工作单位、单位的电话号码，把笔收好，将这张纸从笔记本上撕了下来，递给主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后续，就麻烦你了。”

    笔记本放回手提包，何焦旭告辞离开，主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看看纸上写的工作单位，他觉得自己有些头秃，这是部队的人，看这通身气质军职应该也不会低，祖上还有这套洋房，这样的人他们可得罪不起。

    烦躁的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只能垂头丧气的去写报告，这件事只能上报了，看上面的决定吧，要是还房，怎么着也得安排一个办公地吧，只是不管去哪儿，都不会有这里环境好，如果不还，那也是上面跟房主之间的官司，只要不波及他就成。

    何焦旭把这两套房看完，就乘坐公交去了普慈疗养院，进去后熟门熟路的从正门绕道后面，走到疗养院的最深处是一栋二层的红色楼房，门外的牌匾上赫然是：老干部疗养院。

    他进门上了二楼，在靠内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住脚步，敲了敲房门：“妈，我来看你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皮鞋踩踏在地板上的哒哒声，声音停驻在门口，门被打开，入目的老人还是梳着精致的盘发，虽说头发已然全白，身穿酒红色唐装，看见他露出了笑容，虽说脸上都是风霜的痕迹，但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你咋这个时间过来了？我不是说了吗，逢年过节来看看我就成，在这里我啥都不缺。”

    她说着转身往屋里走，坐在床边，指了下对面靠墙摆着的沙发：“坐。”

    何焦旭跟着进了门，转身把房门关上，看着阳台的玻璃门打开着，阳台上放着一溜儿的花盆，花朵开着很艳丽，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家母亲，“妈，我这次过来是来收回当你你住的那套房子，就是那个二层的小院子。”

    老太太听到这个倒还真是来了几分兴趣：“那套房子能收回来了？也是，那几个人失了势，拨乱反正，那套房能收回来不稀奇，不过里面是不是已经不成样子了？几家人同住，能有好才是稀奇。”

    “虽然是脏乱了些，不过修缮下一定很不错，至少没有像周边其他家似的被加盖、隔断，整个布局都被弄乱了，我还去看了咱家那栋洋房，那个保养的更好，是街道办的办事处，不过他们能不能把房子还回来还不确定，需要再等等看。”

    “那套洋房是好房子，不过咱也不强求，能回来最好，回不来也就算了。要不是当初把洋房借给当地政府，我和你爸当年未必能住进这个疗养院，那段时间外面乱成啥样了，若不是在这儿被庇护，在外面就我俩老胳膊老腿儿的，恐怕早就到地下去团聚了，更别说还能不连累你，也算是值得了。”老太太想的开。“对了，你不会特意过来就是为了这两套房子吧，一定还有其他的事儿，说吧。”

    一说到这个，何焦旭原本皱着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嘴角的笑意压也压不住：“妈，小军夫妻要回来了。”

    “是你给办的？”老太太眉头一挑，歪头看向儿子，虽说年老，却还有几分当年的娇俏。

    何焦旭摇头：“是他自己参加高考考回来的。”

    老太太的笑容一下子就绽放开来，眼睛都有了光：“考到哪里了？”

    “上海交通大学，机械工业专业”

    老太太很开心：“那套房既是收回来了回头找人来好好收拾一番，小军在这边上学，总得让他媳妇儿陪着啊，翻修的事儿你上上心，找工匠别贪便宜，要找靠谱的。”

    何焦旭连连答应：“妈，小军媳妇儿来电话说争取年前年后回来，您看今年去扬市过年怎么样？咱们一家子都有十几年不曾在一起过年了。”

    老太太也没太多犹豫，点点头：“成，年前你来接我，今年我去你那儿过年，年后跟小军夫妻一起回来。”

    “妈，你咋还想回来啊，就跟我住不成吗，我家就我和小茹俩人，平日里也很安静的，不会吵闹到你，现在不比前些年，之前是你在这里住更安全，现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你就搬回去跟我住呗。”何焦旭一脸的孺慕。

    老太太摇摇头：“在这儿挺好的，你别以为这个疗养院主要是精神科，其实这里的医生都是很厉害的，还有老中医哦，不过这里被保护的好，外界了解的不多，只认为这里是单纯的精神类医院，在这里我身体不舒服很快就有医生上门，可比家里方便多了，而且这里疗养的老人多，要不是现在天气冷，下面小花园里就会有人下棋，还有练太极的呢，不孤单。”

    何焦旭也挺无奈，但他也知道自家人现在还真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老太太，算了，只要妈高兴就好，跟医生打了招呼，带着老太太去了附近的国营饭店，老人家点了一份儿红烧肉，还有一个炒青菜，红烧肉吃了两三块儿也就不再动，让自家儿子扫尾，吃完饭又点了个甜汤溜缝儿，心情好得不得了。

    “疗养院哪儿都好，就是医生看管的严，我都好久没吃红烧肉了，馋得很，吃两块儿解解馋，不能吃多，要是身体不舒服医生会怀疑的。”老太太跟小孩儿似的悄悄跟儿子咬耳朵。

    何焦旭有些哭笑不得：“妈爱吃以后我来看你给你带。”

    老太太伸出手：“两块儿就够了，不能多。”

    何焦旭点点头，老太太像是哄小孩儿一样伸出右手，跟何焦旭勾了勾小手指：“一言为定。”

    带着老人家又去了供销社，盐金枣买了一小包，奶糖买了一斤，饼干买了两盒，“妈，给你当零嘴儿，但是不能多吃，你的牙口可不成。”

    老太太点头：“嗯，我含着吃，不费牙。”

    何焦旭把人送回疗养院，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去买票回扬市了，老太太站在阳台上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乐呵呵的回了房间，拿出块儿奶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幸福的眯起了眼：“哼，我牙口好着呢。”

    何焦旭回了家，把事情跟崔红茹都说了一遍，崔红茹想了想：“咱们先找人把房子给彻底清扫一遍，至于其他，我觉得还是等志军夫妻回来后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决定要怎么修缮，反正过年他们就回来了，离他入学还有半个多月，他们只要给建议，做还是找专门的工人做，大不了景艳在咱家住到修缮结束后再过去也中啊，咱们家又不是住不下。”

    何焦旭也觉得可以，“明天我回部队去打听下托运的事儿。”

    正说着，何志成独自回来了：“爸，我就猜到你今天差不多应该回来了，志军行李托运的事儿有着落了。”

    崔红茹激动地起身：“咋回事儿，快详细说说。”

    “我的一个战友退伍后就被分到了铁路局，现在也算是个小领导，我转了三道弯联系上了他，跟他说了志军的事儿，他找了关系给批了条儿，回头咱们把批条给志军寄过去，等他把东西整理好，提前一天拿着批条去江市火车站找站长，那边会给安排的，

    江市那边没有直达咱们这边的火车，按理说要转运的，不过好在江市那边盛产煤炭，用货运的车厢倒是可以直接运送过来，就是时间上会比载人的慢些，不过也就晚个三两天，等他东西上了火车，让他给我们来个电话，说清楚发车时间，我战友这边会帮忙盯着接收的。

    我战友说了，到时候东西先入车站的备用仓库，等志军他们回来了，拿着发货地的收条去仓库提就成，最多能在那边存放一个月，超时的话东西就要收保管费，反正尽早去提就行。”

    何志成说完就从衣兜里掏出来一张批条，何焦旭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看来你这个战友级别不低呢，既然托运的事儿弄好了，今晚我们就给志军写信，批条和信一起寄过去。”

    崔红茹点点头：“好，志成，时间也不早了，今晚在这儿吃吧。”

    何志成摇摇头：“不了，小洁在家一定会做饭，我没有提前跟她打招呼，她会等我回去吃的，我就先回了，爸，海市的房子收回来了吗，可有去看了奶奶，她身体可还康健？”

    何焦旭点点头：“你奶奶身体还不错，今天陪她在国营饭店吃饭，她还吃了两块儿红烧肉呢，医生不让她吃重油重盐的菜，给你奶奶馋的不行，我还答应下次去看她的时候再给她带两块儿红烧肉呢，

    对了，那房子收回来了，就是被造的不行，除了布局没变，其他的完全看不出当你你爷奶住时的样子，你妈说先找人彻底清洁一遍，至于翻修等你弟弟一家回来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嗯，你奶奶也答应今年过年回来和咱们一起过，等年后再跟着志军回去。”

    何志成满脸的惊喜：“奶奶今年回来？那太好了，都十几年了，奶奶一直在疗养院不肯出来，这么多年咱家终于能团圆了。”

    崔红茹也很开心：“回头我先把妈的屋子收拾出来，看看再添置些啥，咱妈一辈子没受过啥苦，那么讲究的老太太，咱可不能让她回来住的不开心，床单被罩要买新的，买细棉的，。花色还得清新素雅些，实在不行就纯色的，那种大花的图案咱妈最嫌弃了。”

    看着老婆这么开心，何焦旭也开心，看着大儿子，摆摆手：“行了，事儿都说完了，你可以回去了，再晚些你媳妇儿做的饭该凉了。”

    何志成才不管自家老爸对他的嫌弃，知道奶奶会回来住一段时间，心情颇好的跟妈妈打了招呼，围紧了围巾，快步往家赶，在老爸面前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出了门就消失无踪，看了下手表：“哎呦，是晚了不少，得赶紧的。”

    北大荒 红旗公社

    何志军到了周末就开始正式放假了，俩人的家现下是除了生活必需品，其他的都已经收拾完全，那六只鸡也都被宰杀褪毛弄得干干净净在仓房的缸里存着呢，现下他们就是在等扬市那边的消息。

    今年她知道何志军要参加高考，所以冬菜本就没有多备，也没有腌酸菜，把家里囤的猪肉给卤了些，趁着还有时间，景艳把卤肉分成五份儿，每份量也不算大，就两斤左右。

    先去了十三连跟何春妮告别，赠送卤肉一份儿，何春妮是真的舍不得她，但是她男人以后是大学生了，这里确实留不住人，送上祝福后也约定好，以后景艳想要啥特产就来信，她准备好了给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