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都说小葡萄既然已经这样子了，不如放弃治疗再生一个。

    左碧荷也想再生一个，可是让她放弃小葡萄，她真的做不到。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她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遭遗弃。

    所以，她就想着能做通家里人的思想工作，再生一个也行，别放弃小葡萄，但家里人不同意。

    家里人的意思是已经治疗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的钱，还不如把钱扔水里，好赖也能听到一个响。也就是说治疗一个自闭症患者真的毫无意义，花钱那就是一个无底洞，而且可能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也得不到一点回报。

    而且他们也并不是说要对小葡萄怎么样，还是会给她吃饱穿暖。至于最后的结果怎样，那就看她的造化了。

    左碧荷接受不了，这样子说起来叫顺其自然，实则不就是任其自生自灭了么？抚养一个孩子，那就是作为家长的使命。可如果为了生一个孩子，又遗弃另一个孩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婆婆说：“这么个星星儿童，等你们以后老了，怎么指望她给你们养老。”

    “我养孩子，并不仅仅是为了回报，能见证她成长，见证她一点点变好。这就够了。”

    公公说：“我们可以不重男轻女，但我们钱家也想有一个正常的后代，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我也不是不肯生啊。”

    “可你要这么治疗下去的话，谁来出钱？谁来带二宝。”

    左碧荷不敢吱声。

    这确实是一个很严峻的问题，为了给小葡萄治病，她已经辞掉了工作，她和钱勇不多的积蓄也已经花完了，甚至公婆还补贴了一点。

    所以，这个谈话根本就没法继续下去，左碧荷又还能说什么呢？

    她刻意逃避着生二宝这个事，也不再带着小葡萄四处求医。所谓久病成良医，她用心地观察小葡萄的所有变化，及时反馈给医生，医生也愿意和她做朋友，为了帮她省钱，就在电话里交流商量用药了。

    左碧荷更加用心地陪伴着小葡萄，刻意地训练，希望出现奇迹，这样子的话，她才能快一点规划好自己的人生。

    也许是左碧荷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小葡萄的话慢慢又多了一点，至少愿意喊妈妈了，也愿意表达自己的需求了。

    就这么一点点的进步，让左碧荷感觉在沙漠里看到了绿洲，那也是希望。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有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会来骂她。

    那天傍晚，她带着小葡萄在家门口的公园里散步，小葡萄看见地上有蚂蚁搬家，非得停下来看。所以回家的时候就有点晚了，她刚走到家门口，一个大肚婆女人朝她走了过来：“不用说你就是左碧荷了，瞅瞅你那个傻女儿，那就是标志，哈哈哈哈哈。”

    听到有人一上来就骂自己的女儿是傻子，左碧荷非常不爽，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了句：“你是？”

    “我是谁，钱勇没告诉你吗？既然他没告诉你，那我告诉你吧，我是钱勇的女人。”来人趾高气昂。

    “无聇。”左碧荷气得双腿打颤，她做梦也没想到，这种小说里的桥段会在她身上演。

    “到底是谁无耻啊！难道不应该是那个占着窝不生蛋的人更无耻吗？何止是无耻，还缺德，缺大德，想让人家后继无人，这不是缺大德是啥？”

    听到吵闹声，好多人出来看热闹了。

    大肚子女人恬不知耻地吆喝，“你们大家评评理，左碧荷想让老钱家断后。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钱勇该不该把这个女人休了？换你们家里出了这样子事，乐不乐意她胡作非为断了后呢？”

    本来，这种出轨啊、小三啊这类八卦是非常受吃瓜群众欢迎的。可老钱家这个瓜太特殊了，不好啃。

    虽然是一夫一妻的时代，但总得有后不是？只听说女儿也是传后人，没听说过傻儿也是传后人吧？

    看热闹的人，谁会当着面去接当事人的话呢？不都是在人背后嚼舌根子的嘛。老钱家这个笑话有点沉重，哪怕是背地里，这个舌根也不好嚼。

    小葡萄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躲到左碧荷身后哇哇大哭，“妈妈，女鬼来了。女鬼来了。”

    “你这个小兔崽子，骂谁呢？哦，你是个傻子，算了，不和你个傻子一般见识。”

    听到外面的喧闹声，钱勇和钱父出来了，对大肚子女人喝道；“谁让你来的？”

    “谁让我来的？钱勇，不带你这样的啊，每次都说很快就离婚了，很快到底是哪天？你不娶我也没事，我把我肚子里的儿子打掉就好了。告诉你，我检查过了，是个儿子。”

    “芬芬，你别闹了，你还嫌这不够乱吗？你先回去吧。”

    “行，我再给你三天时间。”

    大肚子女人扬长而去。

    “碧荷，对不起。”钱勇嗫嚅着，一副小学生犯了错的样子，眼皮耷拉了下去。

    “我一直在挣扎，在努力。没想到你却在暗渡陈仓，现在这个时候，你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左碧荷护着小葡萄，气得整个人一直在发抖。

    “谁让你不肯再生呢？”左碧荷这一质问，钱勇一下子昂起了头，扯起脖子叫道。和打仗一样，得在最短的时间内占领制高点，否则战机稍纵即逝。

    自打检查出小葡萄生病以来，左碧荷发现她和钱勇的矛盾，那不是一星半点的多。好像小葡萄得自闭症，都是左碧荷造成的一样。小葡萄走累了，左碧荷让他抱一下，他会不耐烦，“你这么惯着她，怎么能够好起来？”

    以至于后来为了少吵架，左碧荷都尽量避开了钱勇，独自承担起了照顾小葡萄的责任，钱勇只需要负责赚钱就好了。

    所以，小葡萄病了，钱勇反倒有了大把的闲时。没想到这个负责赚钱的男人，利用闲时又和别人造了一个后代。

    这么一想，左碧荷就后悔结婚的时候不应该搞什么婚庆，说什么无论贫穷富有、疾病或健康，都会忠心不变。既然做不到，又何必去花那几千块钱？还不如省下来当生活费。如今，左碧荷满脑子里只剩下生活费。她和钱勇离婚的话，她和小葡萄的生活该怎么办？

    “我说了我不肯生吗？我只是想缓缓而已。”左碧荷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垂死挣扎。

    “缓缓？小葡萄这个病根本就好不了，缓到什么时候？”

    “好吧，你都是对的。”左碧荷不再争辩。她和钱勇吵架，她已经总结出了一个经验：第一，钱勇永远是对的；第二，如果钱勇错了，那就参照第一条。

    因为这么吵下去，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