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在燕子的印象中，武媚娘就是很好玩儿。

    燕子认识武媚娘的时候，她是个地道的寡妇。欧阳俏说她男人在世的时候，他们夫妻感情也不是很好。具体的欧阳俏也不知道。欧阳俏都不知道，燕子也就更加不知道了。

    不过夫妻感情不好呢也有不好的好处，就是对方挂了，也不会有多难过。就像媚娘，男人死了就死了，也没啥好太悲痛的，从此，她要为自己而活。

    她那个年代的人，相对来说还很传统很保守。成了寡妇的女人，若不是生活所迫，断然是不会改嫁的。但武媚娘不，她说她还没到六十呢，得抓住青春的尾巴，有合适的老伴儿，她得再找一个。

    瞅瞅，瞅瞅，人家找老伴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

    可也正因为是为了提高生活质量，武媚娘的要求可高了。相亲了很多次，并没有遇上合适的。

    要说结婚这个事吧，真要能遇上志同道合的，那太难了，大多数的婚姻，其实都是在凑合。头婚尚且如此，更何况再婚。

    再婚不想将就的话，更难遇上合适的。

    武媚娘说：“没有就单着。我已经将就过一次了，绝不再违心将就。我又不是为了将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一个来自农村的老太太，能说出这么通透的道理，真是太可爱了。她还会大方地让熟人给自己介绍优质的对象，“最好是比我年龄小一点的，因为女人平均寿命都比男人高，我都这把年龄了，找个年龄太大的，我怕结婚没多久，他又先我而去呢。”

    燕子常在欧阳俏家玩，和武媚娘自然也熟，她对燕子也说：“有合适的老伴儿可别忘了介绍给我。”

    “好呢好呢，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人，活成了我们都想要的样子。不像有的大妈，明明想要找对象，偏偏嘴上又不承认。”

    “为啥不承认？我们的武媚娘不止是承认，还给自己写了个广告呢。”欧阳俏顿了一下，广告词是这么写的，“隔壁山上有丘田，已经荒了有两年，重新实行责任制，谁来承包谁出钱。”

    念完，武媚娘自己笑得前俯后仰，“你信欧阳俏的鬼话，都是她编的。她一天到晚的就在各种胡编乱造。”

    “才不是呢，我只是给你量身打造了下。你说的对面山上有丘田，一荒荒了十八年，如今实行责任制，谁来承包谁出钱。这不符合你的实情，我才改的。燕子，赶紧给她找个老伴，否则她的茅草都要伸到我田里来了。”

    ……

    真的是太欢乐了。

    欧阳俏说：“我还真有留意过认识的男人，不过，没发现一个能配得上武媚娘。”

    “你调查到啥了？”燕子问。

    “武媚娘的老底，你听我说。这个老东西，我不细问，她都不告诉我呢，终于被我像挤牙膏般挤出来了她的故事。”

    “是吗。”燕子充满好奇，认真听欧阳讲武媚娘的故事。

    武媚娘出生的时候，刚解放不久。那时候穷，她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大人下地挣工分了。

    因为武媚娘出生在深山老林里，农村累就算了，还特别不方便。那时候的交通靠的就是两条腿，去城里赶个集都是两头黑。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逃离大山。当时大山里的女孩要想走出去真的太难了，招工这些的需要有很强大的背景，说啥也轮不上武媚娘这种无名小卒。

    大山里的姑娘想要往外走，一是考学校，二是嫁人。

    考学校就别做梦了，家里穷，父母根本不可能送女娃儿去山外读书，能在村里念完小学，都已经很感谢爹娘没有瞧不起丫头了。别人家的丫头，可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

    那么，要想走出大山，就只能靠嫁人了。

    可嫁人这个事呢，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城里人是不可能会娶武媚娘这个乡下丫头的，她都不没有城市户口，也没有工作，娶了她不就娶了个累赘嘛。那就嫁到城郊吧，城乡接合部比起深山老林还是好太多了。

    然想嫁城郊的姑娘多，城郊姑娘又不愿意嫁深山老林，城郊小伙子选择余地大，挺扳翘。媒人给武媚娘介绍的城郊小伙子不是歪瓜就是裂枣。可武媚娘虽不说长得有多水灵吧，起码也是标标致致，怎么可能心甘嫁一个歪瓜裂枣？

    可这一拖，武媚娘就23岁了，把她妈给急得眉毛眼睛挤在一块儿化不开来。恨不得是个公的就行了。那时候的23岁可是大姑娘了，再不嫁人放家里就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哎呦喂，那可太丢人了。

    武媚娘自己也急，没办法，就是个守山的命，那就还是在山里找吧。

    可哪怕是在山里，好多合适的小伙子都成别人的丈夫了呢。

    好在隔壁村有一个当兵回来的小伙子，在乡里林业站当临时工，俩人一见面，王八看绿豆，还对上眼了。

    那个年代的人简单，看上眼了就结婚。

    可男方家也很穷，那个年代的主流就是穷。

    婚后，小夫妻的全部财产是一间破木屋，几个缺口的碗，还有一口断把的锅，最好的家什是一个没有瑕疵的鼎罐。而且没有厨房，只能在屋檐下做饭。

    周末男人下班回来，发现屋档头多了一个厨房，武媚娘把那块地围成一个栅栏盖上杉树皮，再用石头垒了一个灶台。乐得男人直夸武媚娘是田螺姑娘转世。

    那时候很穷，但小夫妻俩还挺恩爱的。

    不久后，武媚娘生了一个女儿，男人还算开心，因为还可以接着生嘛。

    两年后，武媚娘又生了一个女儿，男人有点遗憾，武媚娘也有些紧张了。怀三孩的时候，天天祈祷生个男娃。因为男人骨子里还是希望生个带把的继承香火，而她实在是不想没完没了地像母猪似的，生娃，生娃，生娃。

    可这个恼人的肚子咋就那么不争气呢？三宝又是个女儿。

    这下男人不淡定了。因为男人刚好转正了，计划生育的大风从城市包围了农村。

    武媚娘就算愿意，也没有机会再生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男人脸上没有笑容，主要是他也挺受刺激的。

    武媚娘生了仨女儿，邻居家却生的是三个儿子。邻居本来就嫉妒武媚娘的男人拿国家工资，这回武媚娘生了仨女儿，邻居心里特别不平衡。为了显摆他的仨儿子，一到武媚娘的男人下班要从她家门口路过，就摆上一个大澡盆吆喝仨儿子来洗澡。仨小子就甩着小鸡鸡屁颠颠儿过来了，邻居就说：“带把的就是好啊，可以晒着日头洗澡。不像破屁股，一点也不方便。”

    为了更大地刺激武媚娘，给儿子洗个澡，女邻居还会大声吆喝自家男人：“xxx,你就别光顾着干活了，还是儿子更重要。去把灶锅里的热水再倒点过来，咱把儿子洗得白白净净的，不能让小丫头说咱儿子不爱干净。”

    男邻居特别能领会老婆的意思，应道：“来了，来了。”他也想气气邻居呢，自己虽不如武媚娘老公能干，但那又怎样，他做了仨儿子，邻居没有，这不比什么都值得骄傲么？

    武媚娘的男人气得胸膛里的火直往外窜，又不能发作，只能回家拿老婆撒气。

    武媚娘一个人在家带着仨孩子，干完了地里的活还得收拾家里，完了还得看男人脸色，心里也是挺委屈的。

    没想到，还有更气人的事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