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商贩们说起来也是个一分钱的老板，实则没有双休日没有法定假，全年无休，上班时间又长，小商贩们自己说和坐牢差不多。这话不好听，但事还真是这么个事。要是上班时间到处去蹿蹿还好，若是上班时间呆着不动，真的有种画地为牢的感觉。

    所以，天气晴好的日子，吃过晚饭后，燕子就总是约顾城去河边散散步啥的。顾城才不去呢，不就是一众人沿着河边漫无目的走路嘛，那有啥好走的，像个傻叉似的。要是刮上一阵风，到处都扬起了滚滚红尘，弄得个灰头土脸的。

    顾城不去就不去，燕子随便约上一个邻居朋友就可以了。

    燕子一走，顾城起码有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完全是属于自己的，孩子都那么大了，除了掏钱，基本不需要他们怎么管。这一两个小时，顾城是绝对自由的。他可以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可以去广场听老头们讲国家大事。城里的老人真的比农村老人滋润，因为城里老人们有退休金，不像农村老人，为了一口吃的，像春蚕到死丝方尽；像蜡烛成灰泪始干。

    城里老头儿有钱又有闲，吃了晚饭就会聚集在广场的大树下乘凉。讨论中东形势、巴以冲突，美国大选举……反正就是一句话，如果你不知道世界上发生了什么大事，那就去洪城广场大树下遛弯，回来你啥都知道了。

    这些老头儿个个都能治国平天下，因为谈到最后，他们都会达成共识：还是毛爷爷那个时代最好，人们的幸福指数最高。

    顾城很多时候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会去发表点儿自己的意见。其实，白天摆摊的时候也会聊政治，有男人的地方就有人聊政治；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人聊八卦。

    但是小商贩们聊政治没有广场那些老头儿聊得那么有深度。一是没他们那么闲；二是没他们有钱。老头们的退休工资不多，但他们没有负担，不像小商贩们多数来自农村、要不就是下岗职工，一家老小指着他们过生活呢。

    孔老师倒是可以聊得更有深度，但他不是和燕子说好了嘛，上班时间不能乱蹿。所以，顾城还是更喜欢去广场听老头们聊天，燕子不喜欢，说咱一个卖鸡卖鸭的，那有啥好谈的，政治又不影响我们的生活，管你这个时代怎么变，还能不吃鸡鸭了？顾城说怎么会不影响我们的生活呢？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既然俩口子分歧大，那就各人玩各人的。

    这也就给了顾城找左碧荷的机会，至少给她打打电话、发发信息是没有问题的了。天天泡她那去，那不现实，夜路走多了，肯定会碰见鬼的。要想长期将地下工作做下去，少联络才是最好的办法。再说了，常去的话，钱包也顶不住。倒不是左碧荷找他要钱，是顾城自己觉得过意不去。所以，隔上个十天八天的，他会装作不经意地路过碧荷那，左碧荷不一定方便接待他，他打个招呼就走；方便的时候就来上个激情半小时。

    下了班去广场聊聊天、偶尔去看看情人，那是顾城最幸福的时光。

    也是燕子最幸福的时光。

    很多时候，燕子也会和欧阳俏一起散步。

    有一回，欧阳俏约燕子出来散步，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沈玲。燕子也算认识，欧阳俏带她去摊子上买过鸡。

    沈玲是新来的。

    她在市场和寡妇街的接合处开了个小工厂，专做儿童礼服，超级时尚。

    沈玲很年轻很好看，30来岁的样子，比欧阳俏还小，有俩个娃。燕子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艳羡极了，那么年轻，就能有自己的厂子了，太让人佩服了。

    不过，沈玲的厂子所在的那个位置，燕子不免替她捏着汗。她的厂子，紧邻着笑面虎的店。正因为如此，所以才闲置很长时间了。

    欧阳俏都说上辈子一定是杀了人，这辈子才和笑面虎做了邻居。起初，燕子还觉得她夸张，随着对笑面虎的了解，感觉欧阳俏说得都轻了，应该是上辈子一定杀了很多人，这辈子才和笑面虎做邻居。因为欧阳俏做人已经算是情商很高的了，这么多年来，尽管她看不惯笑面虎一家，但一直维持着和他家的和谐，大家给她取的外号叫“外交官”，可见欧阳俏有多心累。

    笑面虎不只是在市场里霸道，在家里也一样，公共楼道下面，他扞了防盗门自己堆杂物；院子里的绿化地，他刨了围上栅栏种了菜。谁敢提意见，他老婆可以叉腰骂上个三天三夜。什么，大嘴巴子抽她？那得先有老邱那样的武功，还得有钱付医药费，不然，还是忍忍吧，宁肯得罪君子也别得罪小人。

    笑面虎一家可是小人中的战斗机。

    那沈玲为何还选中那样一个位置呢？莫不会是她并不知道笑面虎家的为人吧。欧阳俏他们这些老邻居都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先来了，笑面虎是后面来的，也就只能凑合着过了。

    沈玲的厂子，之前是一个药材商在那收中草药。

    那个铺子的前身是一个修理厂，面积大，收中草药挺适合的。可后来，也不知笑面虎抽的什么疯，养了一群鸡。市场里面养鸡，除了笑面虎恐怕也没人能想得出来了。好了，这鸡一养，最倒霉的就数药材店了。收的药草，有些没干的人家要拿出来放在马路边晒，鸡跑了去不是琢着吃，就是在那拉鸡屎，药材店的老板烦不胜烦，好言好语和笑面虎说，笑面虎也不当回事；药老板只得反映到市场管理处，管理处也不处理。药老板气极了，忍无可忍，一竹竿子下去打死了三只鸡。

    这回笑面虎当回事了，吵着嚷着要药老板赔他家的鸡，不然抄了他的家。

    大家伙打趣说那可是吃中草药长大的鸡，当然价格得翻倍了。

    可怜的药老板，他也不是笑面虎的对手，只得高出市场翻倍的价格赔了笑面虎然后搬家了。

    搬家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来租那个场地了。也有不知情的来租那个场地，但周围邻居总会提醒来人那是一个是非之地，想要做生意赚钱不容易。于是，更加成全了笑面虎，他干脆在那旁边垒了个鸡窝，放那关鸡了。

    所以，得知沈玲要在那开厂的时候，燕子就好奇地问过欧阳俏，：“难道没有邻居偷偷告诉过她内幕？”

    “那怎么可能，沈玲自己早就打听过了。”欧阳俏说。

    “打听过了还敢来，这可真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那人家要来就来，我总不能拦着，对吧。要不你去问问她吧。”

    燕子和沈玲又不熟，自然也就收起了那份好奇心了。

    “燕子，你不是好奇沈玲为啥来这开厂吗？你现场问问她呗。”欧阳俏冲燕子打趣，“正好满足你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