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之所以能够攒够2000块钱，那是因为暑假的时间长。而且，2000块钱花这一个学期，也还不是那么够啊。就算够了，下学期又应该怎么办呢？寒假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那么短的时间，她不可能能挣到那么多钱呢。

    所以，入学后的沈玲，一到周末，不得不到处去找活干。

    本来，像沈玲这种情况和老师说说，是可以去学校申请一些活儿干的，去食堂打打杂什么的。但因为少女的虚荣心作祟，沈玲怕同学们知道她的窘况更加看不起自己。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没找到活干，只能就着咸菜吃一点白米饭。

    很多年后，沈玲想想自己其实挺傻的。她就应该把自己的情况和老师说，争取到校内工作的机会。这样子的话，她就可以给自己多争取到一些学习时间。对于学生而言，学习成绩特别好的话，哪怕是家里很穷，同学们还是会高看一眼的。

    可沈玲作为一个学生，满心满眼的都是想着搞钱，读书肯定会分心的，她又不是天才，学习成绩肯定拔不了尖啊。

    好在不久后沈玲找到一份工作，给一家小作坊串肉。工作很简单，就是把老板腌好的肉用竹签子一串串地串好打包，老板批发给各个烤肉摊。工资是计件的，这个活儿不需要太大的力气，手速快就行了。手速快这是沈玲的长处，一天下来，她差不多能拿到65块钱，两天就是130块钱。

    两天时间挣130块钱，沈玲其实很知足了，拿100块钱出来当生活费，再存30块钱，一个月能存120块钱，加上节假日和寒假，下学期的费用也不用发愁了。

    然沈玲的手却出问题了，串完肉后，手就发红发肿，握笔都疼。她怀疑是腌肉的调料对皮肤有很强的腐蚀性，因为以前她从不这样子。停下来之后，手又慢慢好了。反复几个月之后，手红肿现象越来越严重，甚至感觉指甲盖都要脱落了，可肉店老板却说她长了小姐身子丫鬟命，活该受穷，说他的肉才没问题呢。

    既然没问题，他为啥要请人串肉呢？他自己霸蛮一点的话，也是可以做出来的呢，还省了工钱呢。

    唉，管他老板的肉是不是达标，反正，做了几次之后，沈玲是不敢再做下去了，她怕手被废弃掉。很多年后，她都不吃那个烤肉串，也不让自己的孩子吃。

    辞掉那份工作之后，沈玲又陷入了新焦虑。赚不到钱，她只能省着花。可也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她得了一种病，莫名其妙就会嘴肿脸肿，也不知道是缺了维生素还是蛋白质。一个寒酸、长得又不好看，且学习成绩也不拔尖的女孩，谁会喜欢她呢？班上别的女同学都有朋友，出行都有人结伴，沈玲只能形单影只，孤伶伶地像卖火柴的小女孩。

    但不久后，沈玲发现长得丑的女孩，也是一种幸运。

    彼时，校外时常有一些小混混跟女同学处对象，那些个女同学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混混们又给她们提供好吃好喝。沈玲其实挺羡慕的，当时如果也有男生对她那么好，估计她也是会沦陷的。

    要知道她看到好多女同学，明明碗里有好好的菜，她们却不吃，连着肉一起倒进垃圾桶，她就会想：她们到底有着怎样的家境、有着怎样的父母呢？她们居然可以把那么美味的食物倒掉，不知道还有同学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吗？这人跟人的差距到底得有多大啊。

    更令人惊异的是班上也有这样一个女同学，她有一个校外的男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像个娇小姐嫌这嫌那，可她居然申请到了贫困生助学金。

    本来，辞掉那份串肉的工作后，沈玲因为没有找到新工作，也想去学校申请贫困生补贴的，那个同学申请到之后，沈玲彻底放弃了。她觉得申请到助学金的那个女孩比她可怜多了，一个人的精神贫穷至此，真的没救了，她不想和她一样。

    虽然没有申请助学金，但沈玲心里竟莫名有一种找到了平衡的感觉。没有工作有什么关系呢？工作总是可以找到的，但一个人如果没有了骨气，那就算是真的完蛋了。

    沈玲的学校在洪城郊区，周围有人种了很多的柑橘树。深秋的时候，农民开始摘柑橘，沈玲便去问人家要不要请人摘柑橘。那个季节，是橘农最忙的时候，当然要人摘的了，但人家看看沈玲，还是摇头了，“你一个小丫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们要你干嘛呢？”

    “我可以摘啊，我摘得可快了。”沈玲极力想把自己给推荐出去。

    终于，一个中年男人同意了收留沈玲。

    这个男人不是橘农，他是来收橘子的周老板。他说：“你去我仓库里干吧，那不需要你挑担子，你给包橘子就好了。反正是计件的，多劳多得。而且收摘柑橘，前后一个月就干完了，在我们仓库做事，前前后后有半年的时间呢。”

    “那太好了。”沈玲高兴得都想要跳起来了。

    于是，一到周末，沈玲便去周老板的仓库包柑橘。仓库离学校不是很远，坐进城的公交车会路过那里。

    仓库不管饭，仓库的几个工作人员都是附近的农民，中午自己回家吃饭。沈玲在学校门口给自己买两个馒头就行了。

    包柑橘这个工作太适合沈玲了，因为是计件工资。沈玲干活本来就是手速快，加上她中午又不休息，一个人顶了一个半的大人，老板也挺喜欢他的。说是计件工资，老板还是喜欢干活快的，这样子送货出去的话时效高很多。有时候需要要加班，老板娘看沈玲一个小女孩也可怜，便常留她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不过吧，包柑橘看似简单，其实很累人。因为得坐着一直低着头重复同一个动作，时间长了，真的是腰酸背疼脚抽筋，感觉脖子也不是自己的了。但这份工作比串肉好啊，累是累一点，但不会伤手。

    主要是工资也挺高的，沈玲能拿到60块钱一天，相当于一个在仓库搬运柑橘的成年男人。

    沈玲再也不用焦虑了，这么算下来的话，寒假也能赚一千多块钱。到放暑假没有柑橘包的时候，她再去胖婶家给梨子套袋，挖药材，这样就没什么荒工的日子，供自己念完高中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

    在柑橘仓库干活真是好啊，那些个挑出来的柑橘，员工可以随便吃，因为反正是处理卖的，值不了几个钱。

    一周有两天在老板家吃饭，又有水果吃，沈玲的营养跟了上来，整个人都红润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也不丑啊，甚至还有点儿好看。这个世间好多的花容月貌，闻起来真的会有金钱的味道。

    工作问题解决了，沈玲不再那么焦虑了。周末去干活，平时就好好儿读书，学习成绩也提升了很多。

    沈玲慢慢也自信了很多。

    然她还是忽略了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