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钓鱼啊，人家也还上班呢。”燕子说。

    “他们那个班，不也就跟玩儿一样。”

    “那当然不是，不出事的时候，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那要是出了事，可也是不得了的呢，那可是监狱，管犯人的地方，不是咱们自由市场。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因为监狱管理严格，高考试卷会在那印？”

    “高考试卷放在监狱印不是因监狱管得严，那是因为监狱的保密性高、安全性强，不容易泄密；再就是为了降低成本，劳改人员劳动改造，给他一口吃的就不错了。”顾城纠正道。

    但凡是和政治沾边的东西，顾城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有一次燕子干活累了，发牢骚说巴不得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

    顾城就给她上上了政治课：“你以为打仗好吗？首先，法律崩溃。法律崩溃了，谁来保护你？法律崩溃之后，道德崩溃了，没有了道德的约束，那这个世界就没了原则没了底线；没有了道德约束，伦理也就没有了，那大家就在换儿女来吃了……”

    燕子也说不过顾城，就怼他：“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爱国呢，其实你就是因为穷，因为富人哪怕是发生了战争，也比穷人的选择多。”

    “对啊，我们是穷人，有国家的保护才能安身立命，你居然还想着巴不得打仗。”

    反正说到最后，占理的还是顾城。

    燕子不想和顾城争论这些国家大事，争论了又能够改变什么呢？管你哪朝哪代，管你谁当皇帝，种田的不还是种田，卖包子的还不是卖包子？就算是有不同，那不也就和他们一样，以前做防盗门，现在改当鸡贩子，本质都是为了生活。

    说巴不得打仗，不过是燕子想发泄一下而已。她再没文化，也知道打仗老百姓更苦的道理。

    女人嘛，这么抱怨一句，无非是想得到男人的一点安抚。好比燕子修鸡鸭修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抱怨说巴不得世界大战。并不是说她真的希望打仗了，也并不是说她接下来就不用修鸡鸭了，她只是想释放一下而已。

    这个时候的顾城，只需要站出来安慰几句就好。比如：累了你就歇会吧；要不要我帮忙……燕子也不会真的就歇着了，就是她的情绪能得到回应就行了。可顾城偏偏要来上纲上线，搞得燕子更加烦燥。

    在这一方面，男人和女人天生就不是一个物种。

    真的。

    很多时候，女人只是需要一句暖心的话，可男人偏偏就是不愿意。等到吵起来了吧，直接甩上一句“你不就是嫌我穷吗？”说得好像女人嫁他那会儿有家财万贯似的。

    其实女人怕的不是吃苦受累，怕的是男人对自己的无视，说上一句暖心的话有那么难吗？这不，一句闲话也能扯出一堆大道理。

    为了避免和顾城的深度交流，燕子说睡觉吧，明早还出摊呢。燕子也想通了，虽然顾城少了体贴，但比起那些个不顾家的男人，其实已经好太多了，好比陈进，真的太不是东西了。

    年过完了，情人节、三八节也都过了，接下来就得好好儿做生意了。毕竟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也少不了。

    正月的时候，天气就比较暖和，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比以往也来得早了一些。怪不得高考会从以前的七月份提到了现在六月，七月确实太热了。

    丽丽已经进入了很繁忙的高考前阶段，燕子帮不上任何忙，但也会莫名跟着紧张。乔敏也快中考了，欧阳俏也跟着紧张，她说乔敏因为底子不牢，成绩发挥不太稳定，所以还是得多盯着一点。

    沈玲就更不用说了，马上快六一了，厂里天天赶货，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自己踩缝纫机了。

    欧阳俏说你还是多请几个工人吧。沈玲也想多请几个工人，可还是怕淡季的时候单子不够，也怕耽误了工人的生计。

    小商贩的生活，每天忙忙碌碌但其实也挺充实的。

    五一那天，生意比平时要好很多，顾城准备收摊的时候，燕子便开始给菜贩子皮皮修鸡。皮皮来市场做生意也没有多久，也是村里没学校才来城里谋生的。小俩口人老实，老是被人抢生意，便只能打时间战，出摊比别人早，收摊比别人晚。如此一来，儿子不上学的时候，也就只能一个人在家里。

    皮皮说儿子选择她当妈，也是挺可怜的，他们家甚至也没条件供儿子好吃好穿。五一生意还不错，便去燕子那买了一只鸡，也给儿子解解馋。为了省五块钱，皮皮说等下了班她自己回去杀就行了。

    “哎呀，反正你又不急着要，等下我下班的时候帮你搞好算了吧，省得你回家还把厨房搞得脏兮兮的。你又没耽误我做生意，我就不收你钱了哈。”燕子同情皮皮的，都是邻居，能帮的就帮一点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你老是帮我。”皮皮说。

    皮皮说的是真的，欧阳俏送给燕子的鱼，燕子有里也会分一些给皮皮，因为皮皮自己根本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那么多荤菜。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邻居。你还给了我不少菜呢。”燕子回答。

    “那都是卖剩下的菜，根本不值钱。”皮皮说，“剩下的菜，卖不完的也就只能扔了，你不嫌弃就不错了。”

    “嫌弃啥？不是一样的吃吗？”燕子说，“有得吃就行了，还挑三拣四。小时候都没得吃呢。大家都在一块儿混，亲帮亲，邻帮邻，苦日子也就熬过去了。”

    燕子把鸡搞好的时候，皮皮差不多也可收摊了。

    “真是谢谢你了，我回去只管炒就好了呢。”皮皮接过鸡，感激地对燕子说。

    皮皮刚转身的时候，电话响了，一听，是医院打过来了。

    “对对，我是。啥？我儿子还没脱离生命危险？”皮皮带着哭腔说，“好好，我这就来。”

    挂了电话后的皮皮，双腿在打闪闪。

    “皮皮，怎么回事？”燕子问道。

    不用说，肯定出了不好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