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沈渊礼有个心上月世子妃,
而我却是世子沈渊礼最恭顺的妾。
事事顺他心意,温顺柔弱,令他步步同他的心上月世子妃渐行渐远。
他懒洋洋望向我温顺乖巧的模样,挑起我的下巴,
“曦儿乖,待你生下孩儿,我便提你做侧室,只有一点。”
“不许去惹世子妃生气。”
我柔弱无骨靠在他的怀里,“妾只能依靠世子了,妾都听世子的。”
一刀杀了又有什么趣儿,杀人必得诛心才有趣啊。
1
世子妃同世子从宫宴回来的当晚,两人又和好如初。
当夜世子妃房中又叫了一整夜的水。
我再度成为南阳王府的笑柄。
就连倒夜壶的婢女都能嘲辱我,「如今世子妃同世子又和好如初了,那不入流的农女只怕要独守空房喽。」
「谁说不是呢,自己以为救了世子爷就能享受荣华了,做梦去吧!」
「咱们世子妃和世子爷两人恩爱多年,她这个烂污的农女也该被赶出府了吧。」
「看她那副娇媚的模样就觉得下作!」
我关上窗户,拢了拢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衫。
起身回了床榻边,双眼一闭,两行清泪划过,泪水沾湿了枕巾。
不知不觉睡去。
半夜却被人从身后环住。
他的双手抚上我的脸颊,却毫不意外触摸到了湿透了的枕巾。
旋即,他抽开手,将我翻过身子,我同他双目注视。
此刻我彻底清醒,脸上盈满了讶异,「世子爷,你怎么来了,此刻你不是应该陪着世子妃吗?」
房里未点灯,透过稀疏的月光,我看到沈渊礼嘴角勾起一抹笑,「曦儿可哭过了?」
我仿若被人看穿了心事,双眼满是张皇失措,「妾没有。」
他捻起还有些湿润的枕巾,将我一下揽入怀里,「撒谎!这枕巾分明还是湿的呢。」
我缩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妾只是……只是一点点伤心,只是一点点,可如今世子爷来我房里,妾欢喜得很!」
我双眸中的喜色不似作假,沈渊礼很是受用。
他一只手揽着我,一只手把玩着我的发丝。
「曦儿乖,只要你听话,不去招惹世子妃,爷还是疼你的。」
「快些睡吧,爷搂着你睡。」
我却作势要推开他,「爷,世子妃会寻你的,妾……妾怕……」
「前段时日世子爷刚同世子妃因为妾而闹了不愉快,妾不愿世子再难受……」
「否则爷又要头疾发作了……」
说罢,我扭过头去,肩膀微微颤抖,微弱的月光,将我的背影勾勒得更加孤寂。
沈渊礼顿了下,起身要离开,「曦儿定要好好休息。」
衣物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了许多。
沈渊礼从床榻上起身,眼瞧着要走到门口开门离去。
我忽而掀起锦被,顾不得穿上鞋袜,径直朝门口奔去。
一下揽住沈渊礼劲瘦的腰身。
「爷,妾会很乖,妾会很听话。」
「只求爷能记得妾……」
泪水适时滴落,滑落到地上,滴答滴答。
在寂静的夜里尤为震耳。
沈渊礼身子颤抖了下,他的手抚向我的手,紧紧握住,「爷会记得曦儿的。」
他松开我的手,转过身,将我狠狠拥入怀里,似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
良久,他一下将我抱起,瞬间腾空叫我下意识揽住他的脖颈。
「地下凉,去榻上。」
他抱着我一步步朝榻边走去,
颠簸中,
我望着他,胆子大了些许,径直朝着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迎接我的是他热烈的回应。
似要将我拆吞入腹。
良久,我同他气喘吁吁。
他将我放在床榻上,起身离开,临走前嘱咐,
「曦儿,乖乖睡觉。」
我还残留着他带给我的狂风暴雨,终是点了点头。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这次他是真的离开了。
天边已隐约浮现一丝亮光,若是世子妃醒来看不到沈渊礼,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而我绝不会好过。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我终是再也抑制不住从身体里涌上的那股恶心。
跌跌撞撞从床榻上跑到里间,疯狂吐了出来。
继而我跃入浴桶中,发疯似地揉搓起身子。
好脏好脏。
被沈渊礼触碰过后的我,真的好脏啊。
他的每次触碰,我都觉得仿若掉入了污泥中,怎么也洗不干净。
可我却陷入泥池,日日不得所出。
我甚至还要装作一副爱惨了他的模样。
好教他笃定我无法离开他,我只能依赖他。
他最是享受这种感觉。
喜欢这种将人玩弄于鼓掌,生杀权掌控在手里的感觉。
可他不知,他自认为攥在手心里的菟丝子,却成长成了一株强劲的凌霄花,肆意攀援。
被冷水浸泡过后,悲伤的情绪袭满心头。
心底密密麻麻盈满了我对阿淮的思念。
明明差一点,差一点就要成亲了……
「阿淮,原谅我。」
2
在我很小的时候,阿娘就过世了。
阿爹靠着杀猪养活着我。
不乏有媒婆上门为阿爹说媒。
却回回被阿爹打出去。
「我不娶!」
「我有曦儿就够了!」
我同阿爹相依为命。
我知晓阿爹都是为了我,他怕后娘欺负我。
可我只想阿爹开心。
我十岁那年,阿爹的铺子旁多了户卖豆花的婶婶。
她待阿爹极好。
她会为阿爹缝补破的衣服,也会帮阿爹擦汗,甚至还为阿爹纳鞋。
她待我也极好。
她会温柔地给我扎辫子,给我买糖葫芦吃。
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阿爹许是上了年纪,开始渴望关怀,他也没拒绝,一来二去,两人成了。
阿爹成亲那天,我看着阿爹脸上的笑容,只为阿爹开心。
可这个女人是个骗子,她骗了所有人。
她并非外表那么良善。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毒妇。
她会趁阿爹不在家时,让我干最苦最累的活,不合她心意,她便会毒打我。
「曦儿,你不想你爹为你担心吧。」
「既如此,便乖乖的,一个字也别说出去。」
我想着,她待阿爹好便够了,我只想阿爹幸福。
在她将我关在鸡窝里让我蹲守着鸡蛋之时,母鸡突然扑闪着翅膀,我怕极了,疯狂拍着鸡舍门,可她只在门后说着风凉话。
「给我看好鸡喽!要是这次鸡蛋再破掉,我打断你的腿!」
我哭得撕心裂肺,她却用剁菜声试图遮住我的哭声。
在我绝望之时,鸡舍的门被打开,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同我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我认得他,他是村东头王寡妇的儿子。
他曾为了自己的母亲同村里人拼命。
他静静看着我,「没出息。」
「不知道反击吗!」
继母听到声响跑了出来,她认出了少年,立马指责起少年来。
「你个寡妇的儿子,来我家做什么!多管闲事,出去!」
少年仰起头,同继母对视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恶心。」
继母当即不乐意了,作势便要拿起身旁的木棍。
恰恰此时,阿爹回来了。
他看到了满头干草的我以及还未将表情掩饰好的继母。
瞬间呆愣在那处。
少年见状轻嗤一声,
「连自己女儿受了大罪都不知道,当真无用。」
「算什么父亲。」
少年缓缓离去。
自此,这个少年便刻入了我的心尖。
他叫周安淮。
我最好的阿淮。
3
我低沉睡去,
接近天亮之时,我久违地做起了梦。
梦里是久不入我梦的阿淮。
梦里的他敛去了所有戾气。
一脸柔和望向我,「曦儿。」
我蓦然想起了三年前。
让我痛苦的那一年。
阿爹没了,阿淮也没了。
那年阿爹病重。
再无法为我遮风挡雨。
我那继母早在发生那件事后被阿爹恶狠狠赶出了家门。
只剩我照看阿爹。
这几年的时间里,阿淮陪着我一起度过。
他的寡母在他十五岁那年离他而去。
自此,他再无亲人。
同我却走得越来越近,他的性子也柔了下来,再不复从前的戾气横生。
阿爹病重,我拿不出多余的银子来看病。
借遍了周遭所有人,却还是相差许多。
听说王府招丫鬟,我便起了念头。
却被阿淮抢先一步,他入了王府为小厮。
我双眼通红去寻他,「为何这么做!」
「那是我阿爹!」
我激动得浑身战栗,第一次对着阿淮吼了出来。
阿淮只是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傻丫头,这么多年你竟没拿我当家人?」
「不过五年,只是委屈曦儿等我五年了。」
「曦儿会不会怪我娶你娶得晚了?」
我的心狠狠跳动起来,声响大到我都能听见。
「阿淮,你……」
「曦儿难道不心悦我?我以为同曦儿是相互爱慕呢。」
说罢他脸上竟多了几分委屈。
我摇摇头,脸颊红了个彻底。
笨拙地一下揽住他,「我……我心悦阿淮的……」
却不曾想,我再也没等到阿淮。
他死在了南阳王府的池子里。
那是个残阳如血的夕阳,王府的侍卫将他一袭草席卷了卷扔回了家门口。
说他意图勾引贵人,却被世子发现。
罚他去喂鱼,结果失足跌入湖中溺水而亡。
可我却最清楚,我的阿淮最通水性,且他不会勾引旁的女子。
我不信,哭着求侍卫告知我真相。
许是见我哭得可怜,侍卫透露了几分真相,
「世子同贵人闲谈时,他意外入了贵人的眼,贵人想要做些什么,咱们当奴仆的自然要做些什么。」
「我劝你啊,息事宁人,这南阳王府,咱们平头老百姓可是惹不起!」
明明是酷暑时节,我的身上却冷得吓人。
什么勾引贵人,原来不过是王府世子同他心上月的赌约罢了。
「这小厮看着文质彬彬,也不知在水里会如何。」
「婉仪想看,那便如你所愿。」
几句话将我阿淮的命做了了结。
我如何能不恨。
4
我从梦中惊醒。
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不多时,外头来人通传。
说世子妃有请。
我简单收拾了下,便起身去往世子妃的院子。
一进门,便见到世子妃娇笑地同沈渊礼嬉笑打闹。
浑然一对佳偶。
我恭敬向她请安,见我进门,她也只是装作没看到,继续同沈渊礼调情。
我便静静跪在一旁,听着他们二人的娇笑声。
世子妃像是才看见我,讶异出声,
「爷,瞧我,原是曦姨娘来了,快些起来吧。」
「渊礼,让曦姨娘给我敬个妾室茶吧,说起来,曦姨娘入府好些时日了,我还未喝上妾室茶呢。」
她娇笑着朝沈渊礼抱怨,面上却并无半分懊恼。
沈渊礼在我进门之时便瞧见了我,却也装作没瞧见。
我知道的,他只为了让世子妃开心。
府里的下人个个都知晓,就连我也不例外。
「那便来给世子妃敬茶。」
我俯下身子,「是。」
一碗碗的热茶被我捧在手心。
一次次递上,却又一次次被嫌弃。
「热了。」
「太凉了!」
「爷,这么烫喝不下去呀。」
我的指尖已然被烫起了水泡。
可世子妃却还不满意。
直到第十盏茶被敬上去,她才看了眼平静无波的沈渊礼后,放过了我。
「曦姨娘,我既接下了这杯妾室茶,你今后定当好生服侍世子。」
我跪在那里,安安静静听着上头的世子妃。
「谢世子妃教诲。」
我身子压得低低得,态度谦卑极了。
行完礼,世子妃又大发慈悲让我起身。
我恭敬站在一旁。
天气炎热,加上这来回的折腾,我的脸上早已泛起了汗珠。
顺着脸颊流到了脖颈处。
衬得我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活脱脱一副病美人的模样。
沈渊礼却是不可控制地看了我一眼,我看不透他的神色。
他终究也没说些什么。
我便看着两人在我眼前恩爱调情。
只是沈渊礼的目光却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我身上。
我心底的恨意却愈演愈烈,甚至有些兴奋。
日头更加毒辣。
原本我是站在房内的,可世子妃却偏偏说我脸色发白,就该多晒晒太阳才好。
便让我直直站在了毒辣的日头下。
我的眼前开始发黑。
终是体力不支,昏倒在地上。
却在倒地的一瞬间看到了衣裙处的血红色一片。
沈渊礼终究还是朝我飞奔过来,一下将我抱入怀里。
我留着残存的意识冲他无措地哭泣,「爷,妾没用,保不住我们的孩儿了。」
一向自傲的沈渊礼此刻却慌了神,他的脸上似是爬满了痛色。
「曦儿乖,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