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完了?过家家一样,治标不治嘛。”连总从果篮里拿出一根香蕉开始吃,说话时有些口齿不清,“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明珠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以她的能力,像上次那样利用钱雯给章良下绊子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报复了,即便她有摧枯拉朽的心怎奈却没有排山倒海的能力。
“心有余而力不足。”明珠叹气说道。
连总微微朝她侧身,循循善诱道:“你都能想到你前夫的对家,难道就没想过他背后的靠山也有仇家?”
明珠诧异地睁大双眼,连总继续说道:“你前夫的那个堂叔,肯定仇家不少嘛。”
明珠立刻表现得像一只撒了气的气球,混黑道的有仇家再正常不过,问题是她算哪条河沟里的泥鳅,怎么可能跟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搭上茬?说实话,她其实更怕做被殃及的池鱼。
“看看,我就说她胆子没有那么大吧?”连总用香蕉指着明珠,侧头笑着去跟徐师兄说话,转回头继续说道:“傻丫头,你前夫的靠山只要一日不倒,你在利木就得不到真正的安宁,你信不信?”
明珠当然信,问题是谁来扳倒那座靠山呢?她吗?开什么玩笑,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都没能斗倒的人物,她有什么本事跟人家斗。
“妄自菲薄是大忌,我觉得你可以。”连总信誓旦旦说道。
“我?!”明珠食指指向自己鼻尖,满脸的不可置信,“师姐,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你可知道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以卵击石那都是贬义词。”
连总噗呲一笑,说道:“不是还有一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吗?”
明珠小脸一耷拉,说道:“对啊,人家说毁于蚁穴又没说毁于一只蚂蚁。”
“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也许蚁穴里就缺你这只小蚂蚁呢?”连总神色不太正经地说。
“你能先说说这个所谓的仇家是谁吗?”在没有做到知己知彼前明珠觉得还是不要贸然合作的好,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嗯……”连总犹豫着不开口,摸着下巴有意无意看了关晴一眼。
关晴心下了然,提起水壶说道:“你们先聊,我去打壶开水。”出门时她顺便将病房门严丝合缝地关好。
远去的脚步声响起,连总将双臂置于身前,正色对明珠说道:“我记得你家住在南湾村对吧?”明珠点头后连总继续说了下去,“你们南湾村南边是不是也有一条大壕?大约十几二十年前大壕荒废了,有人一口气在大壕上建了十来座水泥桥,连通南北两侧的村子,有这回事吧?”
有,并且这件事明珠记忆还十分深刻。忘记那时她五岁还是六岁了,总之是还没有正式读小学的年纪,村里忽然组织村民去大壕边修桥。
钢筋水泥和一应用料都有人免费提供,村民只需要出些力气即可。明珠的爸爸对这件事十分上心,别人出工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则勤勤恳恳每天按时去报到。
明珠跟着妈妈去给爸爸送水,连去三天,亲眼看着一座水泥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逐渐成型。
爸爸说:“世上还是好人多,听说是县里的大老板捐钱捐物建的桥,一捐就是十几座。”
“你知道那个好人是谁吗?”连总正色问道。
明珠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记忆中水泥桥建成后两侧并没有刻碑也没有立牌,一直到那座桥年久失修垮塌,村民仍叫它做水泥桥。
“我老家在南郊宝泉村,那里也有一座好人捐建的水泥桥,建桥的时候我已经读小学了,所以我记得那个好人名叫徐天柱。”连总坐在病床上,望向窗外枝叶凋零的白杨树,目光放得极远,“是全省有名的煤老板。”
煤老板三个字在人们眼中往往跟暴富挂钩,徐天柱也确实是当时的全县首富。但徐天柱与当年许多暴发户做派的煤老板有着许多不同,除了在钱财方面一向看得开以外,他对教育和土地也格外看重。
还没有等到国家施行煤炭工业产业升级,徐天柱便早早成立了房地产公司,将他从煤炭上面赚到的钱全部投入到了房地产事业上去。他还在公司里专门设立了慈善事业部,有专人负责实地考察捐建希望小学和修桥铺路等相关善事。
“按理说他是一个好人,你说是吧?”
明珠郑重点头,如果捐建小学和修桥铺路的人都不算好人的话,那么好人的标准未免也太高了些。
“可惜好人没好报。”连总的声音又轻又慢,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正所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个好人的下场刚好应验了这句话。”
明珠内心一阵悸动,胡乱绞着十指,毛骨悚然地问:“是章……章耀祖干的?”
连总缓缓点头,幽深的目光看向她,“你觉得这个仇算不算大?”
“什么?什么仇?”
“杀父之仇,徐天柱还有一个儿子。”
“徐天柱的儿子?是谁……” 脑海中灵光一闪,明珠的话音戛然而止,随后她将头缓缓转向端坐在沙发上的徐师兄,目光震惊到无以复加。
“是我。”徐师兄扶了扶眼镜,淡然一笑,说道:“同时也是那个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例子。”
明珠双眼呆滞地看着眼前人,万万想不到,原来连总那句会有妖怪将徐师兄抓走的话其实并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