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晚颜本满心期待他会哄自己几句,未曾想是这般结果,登时气得眼都红了,望着他背景却只能无能跺脚。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秋锦年打圆场:“原来是江公子把刺客击退了,方才都是误会,多有得罪,还望公子见谅!”
“刺客?”江枫眠眸一眯,冷冷盯住秋晚颜母女。
两人再度一僵,头皮发麻起来。
局势对凝歌和江枫眠有利,必定会戳穿她们母女真面目!
但凝歌忽然拉住了江枫眠的衣袖,递来一个眼神,接下话:“没错!正是江公子击退了刺客!”
江枫眠望着凝歌星子般的双眸,眼中的警告和暗示他都看得明明白白。
讶然挑了挑眉,他到底还是顺从了凝歌的意思,没有揭穿宝姨娘母女,朝秋锦年一笑。
“知府大人客气!保护少夫人乃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秋晚颜母女面面相觑。
这么好的机会,凝歌居然不戳穿她们?
凝歌不搭理她们,走向慧婆婆的尸身,缓缓蹲下,眼圈再度红了。
秋锦年跟在她身后劝:“你受了伤,还是先包扎一下,这婆子……”
才发现这婆子眼熟,秋锦年皱眉思忖,半晌还是没想起来:“……只是一个婆子,能为你而死也是她荣幸!”
闻言,凝歌凌厉地盯了眼秋锦年,秋锦年猝不及防一个冷战,眨眨眼,只是一瞬,凝歌便垂下了眼眸,藏在身侧的手却几乎把手心都给掐破。
好歹慧婆婆也在知府后宅陪伴着母亲生活了那么多年,秋锦年竟认不出她来,说出来的话真是凉薄得叫人心寒!
如此说来,母亲在他心目中,怕是也早已不留半点痕迹了。
凝歌深深呼吸,闭上眼,好不容易才按下了心头的怒火。
她不知道这一切细微的举动都落入了一旁江枫眠的眼中,那秀眉又是往上轻轻挑了挑。
凝歌起身,音色冷了下来:“我想歇息,便不陪父亲招呼宾客,先行回去了。”
秋锦年有些猝不及防,前厅宾客那么多,凝歌可是世子妃,他嫁得最好的女儿,就这么走了,他面上无光。
可凝歌不等他开口便又说:“这婆子是我世子府的人,劳烦江公子把她带回世子府,好生安葬!”
江枫眠点头:“谨遵少夫人吩咐!”
凝歌迈步便要走,忽地又折返,走到院落一角,弯下腰去捡那藤球。
被岁月摧残过的藤球脆弱不堪,稍微用力便溃败成齑粉,根本拿不起来。
最终只剩下藤球上的铃铛,沾满了岁月风霜的痕迹,锈迹斑斑,也哑了音色,不再清透。
凝歌捡起铃铛,用绢帕包裹,小心藏在怀里。
再经过秋锦年身边时只是浅浅矮了矮身便头也不回而去。
秋晚颜母女望着她背影,再度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这一关便如此轻易过去了。
冷不丁江枫眠的身影已悄无声息出现在她们面前,冷冷地声线落下,犹如当头给她们浇了一盆冷水。
“往后若少夫人少半根汗毛,在下必定与两位好好算账!”
他声音压得低,旁的人都听不见,只有秋晚颜母女二人脸色发白,浑身战栗。
秋锦年直觉凝歌在生气,却又弄不清楚她气在何处,也不敢开口挽留,只得心下猜疑。
这场回门宴,终归还是砸了。
凝歌给慧婆婆设了灵位供奉,择了风水宝地安葬,江枫眠办事很快,也很妥帖。
也不合适大肆铺张,晚上凝歌和小钗便在院子里给慧婆婆烧点纸钱祭品。
江枫眠望着她头上简单包扎的伤口,还在隐隐地沁着血渍。
而她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痛,只是低着头沉默地烧纸,眼圈红红,眸里蓄着泪,映着火光,犹如深潭中的点点星光。
江枫眠不觉蹙了眉头,望向小钗:“大夫怎么说?可有什么大碍?”
小钗望了望凝歌头上的伤口,反应过来:“姑娘不让请大夫,一心忙慧婆婆的后事,也就我给简单包扎而已。”
“小小伤,无碍。”凝歌淡淡应了一声。
江枫眠眉头蹙得更紧,朝小钗招招手,小钗擦了眼泪起身过来,江枫眠小声说了几句,小钗便匆匆而去。
凝歌毫无察觉,盯着化宝盆里的火光在出神。
江枫眠朝她走近两步,问:“既然对慧婆婆的死如此介怀,当时为何不揭穿那母女俩的真面目?害死慧婆婆的不正是她们吗?”
“我是不想吗?我是不能。”
凝歌说着话,眼神动作却没有半分变化。
“那是知府后宅,宝姨娘只手遮天的地方,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口白牙,没人会相信。”
“你至少可以向你父亲陈情。”
“父亲?”凝歌轻轻嗤笑,“能左右知府大人心意的是宝姨娘,不是我这个罪妇之女。”
江眠枫一怔,眸望着她,满是惊讶。
凝歌头也没抬,却读到了他心思:“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这个世子妃出身低微,名声还不好,幼年我母亲被马贼掳去糟蹋了,知府大人为了自己的颜面,亲自下令把她沉了塘。”
江枫眠握着长箫的手悄然紧了紧。
“明明不是我母亲的错,知府大人却要用她的死来维护自己的颜面,这是何道理?”
“……”江枫眠回答不上来,依旧沉默。
“如果母亲注定要死,我宁愿她是被马贼所杀,也好过被一生最爱的男人当成牺牲品,她临死时的眼神,你不知道有多绝望……”
关于凝歌母亲的事确实流言众多,江枫眠知道个大概,却不曾想过,秋锦年这个知府大人薄幸至此。
“我母亲死后,知府后宅她住过的院子便成了禁地,我是罪妇之女,人人唾弃,知府的嫡姑娘又如何?跟秋晚颜这个二小姐根本没法比。”
江枫眠眼神柔和下来,有些动容,握紧长箫的手也缓缓放松。
“慧婆婆是母亲的陪嫁,看着母亲长大的人,母亲死后,宝姨娘丧心病狂把她关在了母亲住过的院子,这一关就是十几年,十几年来我父亲这个知府大人竟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