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块木制的神位,只是两片木制的牌子,却让秋晚颜如同见了鬼一般,惊叫着连连后退,却没有力气爬起来,惊恐地把头别开不敢再看。
“慧婆婆是被你和你娘逼死的!小珠是被你推卸责任当替死鬼冤死的——两条人命!秋晚颜,你晚上可会心虚,可会睡不着,可会害怕她们回来找你索命?!”
“不关我的事——不!不关我事——她们的死与我无关——”
秋晚颜抱着头痛哭大喊。
凝歌才不会让她逃避,在她面前蹲下身,指着神位:“与你无关?慧婆婆被你娘关了十几年,她本不该死,是你去告诉你娘,母女两个联手,逼得慧婆婆在你们面前撞柱而亡!”
“还有小珠,我已经提醒过她避开裴书敏,她也听我的劝,是你害怕被牵连,逼着她当替死鬼,却又没有能力为她洗刷冤屈,让她活活冤死在监狱——”
“她不过是个丫鬟而已——”秋晚颜无力卧倒在地,“我也不想的……可是如果小珠不当替死鬼,那死的就是我——”
“你是将军府二少奶奶!”凝歌一把拎起她领子,“将军府的人再怎么刁难你也会顾着你的身份,顾着将军府的颜面,顶多责罚你一顿,不会要了你的命!”
“小珠何辜?就因为你害怕,赔上了她一条命,她可是从小跟着你的陪嫁啊——”
秋晚颜再也说不出话,伏在地上放声痛哭。
没错,小珠的死她有些于心不安。
在将军府她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小珠,她哪里愿意推小珠去死?
可当时她真的太害怕了,她没有办法,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的于心不安是有,但也仅仅只是一些。
凝歌深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直起身冷冷瞧着秋晚颜哭。
这是她的报应,她今日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但报应不止于此,她要付出的代价远不止如此!
“秋晚颜,你太贪心了,也太狠心了!但我得感谢你的狠心,否则我也没有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猛地,秋晚颜一把抬起头,死瞪着凝歌:“前世分明是你杀了我,你居然说我狠心?!”
“没有你跟裴书臣,跟将军府所有人串谋起来给我下毒,我能用自己的血杀了你吗?!”
“你若不是处心积虑,怎会在井水里滴下毒血?!”
前世的恨让秋晚颜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凝歌:“你可知道,你那一滴血,害得我两个孩子生生七窍流血——我本可以拥有完满的人生,也因你一滴血而死——”
凝歌笑出声:“你以为是我故意把血滴在井里的吗?不,是老天爷的安排。”
凝歌声音轻轻的,却犹如惊雷般砸在秋晚颜头上。
前世凝歌死时也不过将将三十六的年纪,在被裴书臣亲手掐死之前,她满心满眼都是这个男人,这个家,将军府上下。
打从她入门那一刻起,便连丫鬟下人都瞧不起,嫌弃她。
今世秋晚颜所受的磋磨,她一不分不少都受过!直到小钗为了护她被鞭子抽得重伤昏迷,性命垂危时,她才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改变现状。
她拿下官盐承包权,为将军府大赚了一笔,让将军府一跃成为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庶人家,老夫人她们对凝歌的态度才终于有了转变。
过往凝歌受过的磋磨,她们也就轻描淡写一句误会便就此揭过。
从来不进她房间的裴书臣也终于愿意跟她有了夫妻之实。
更意外的是,一夜她便怀孕,生下了一对双生子,将军府上下不知道多高兴。
凝歌以为自己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她的苦难终于结束,往后就都是幸福了。
她什么都不计较了,从此一心一意辅助裴书臣。
他在官场一路青云直上,她在家里用心谋划,耗尽心力。
裴书臣得了功名,将军府得了名利,她却瘦了一大圈。
婆母她们端着药碗来关心切切,裴书臣亲自喂药,凝歌心里暖暖的,却不知道自己喝下的,竟是穿肠毒药!
直到两个儿子玩耍打闹,受了伤,凝歌才发现自己这一对双生子的血液竟然无法相融!
凝歌彻底震惊了。
两个儿子虽是双生,但却从小性格迥异,外貌也不甚相似,确实也招过不少闲话。
可世上确实有完全迥异的双生子,闲言碎语很快也消失了。
如今连血液也不相融,这怎么可能呢?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凝歌害怕了。
因为她仔细回想,发现裴书臣和将军府上下从来都是偏爱长子,次子不过晚了些许出生,却总被嫌弃。
尤其是婆母对待两个孙子的态度,截然不同,不由得凝歌不去多想。
难道……
两个儿子其中有一个,不是自己亲生?
凝歌心头蒙上了阴影。
生产那日她难产,一度昏迷了很长时间,醒来时长子已经出世,她咬牙拼尽最后一口气才生下次子,几乎把命都搭进去了。
她宝贝了这么久的一双儿子,如今竟然有一个非她所生?那怎么可能呢?!
凝歌不愿相信,私下找来生产那日的稳婆们一一盘问,却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她哪知道,稳婆们一离开她的院子便都去了老夫人的院子了。
凝歌虽然没有打消疑虑,却没打算再继续追查下去。
谁料隔天次子便出了意外,坠井溺亡。
凝歌伤心过度,哭到晕死过去,从此再也无从证明两个孩子之间的血缘关系。
只剩下一个儿子,凝歌说什么也不愿再怀疑他了,更加用心照顾,疼爱有加。
但她自己却病倒了。
那一天起她的病就没再好过,从一开始微微地眩晕,到咳嗽吐血行将就木,也不过区区十年不到的时间。
她自知时日不多,纵然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命运,安排自己的后事,想在最后一点时间里,为裴书臣和这个家的未来铺好路。
也就在这时,她发现了裴书臣和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很奇怪,仿佛在瞒着她准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