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悠悠叹气一声,脸色冷漠。
“老夫终究是挡了别人的路。”
陆天明把账本塞回鞋里,轻咳一声,“公爷,薛濂是什么身份不重要,咱们抛开一切,把他做实东虏奸细除爵,晚辈娶桐桐。”
“为了一个女人,你杀侯爷,还栽赃灭门,还会牵连其他侯伯,这么狠毒吗?”
“我去,难道薛濂不该死吗?”
“的确该死,但你为了什么呢?”
“桐桐啊,我非常喜欢,一个大小姐铲屎、熬药伺候人,不管她有什么缺点,对自己亲人非常纯粹。晚辈还为了世间良心,晚辈是平头百姓,道德良心让晚辈做这些事。”
张维贤沉默许久,脸色更加冷漠了。
张之极哼哼两声,陆天明过去又给敲了一下,张维贤皱眉看着他的行为,但也下了决心,“你需要多少人?”
“晚辈觉得神机营也不够。”
“那只能说明你还未摸清所有人。”
“当然没有摸清,公爷有没有能力收尾呢?”
“杀人而已,若老夫翻脸,这京城到处是人。”
“可咱不能翻脸啊,抛开走私生意和刺杀,只对付东虏奸细。”
张维贤盯着他再次叹气一声,“你得娶菁菁。”
陆天明一愣,“咋又绕回来了?小姑娘很可爱,可她终究是个小姑娘。”
“桐桐从今天开始住后院,既然有孕,那就好好养胎吧,薛家除爵,桐桐自然回府,一辈子只能做个外室。”
两个各说各的话,彼此都不妥协。
张维贤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天明,你还是心善,家国大义对你的行为支配太大,这不是生意的事啊,老夫没什么不能收尾的,摸清楚他们,雷霆杀之,抄家给皇帝抬你上位,大明朝需要一个真正做事的能臣。记住,老夫是为了大明忍了你,不是因为你有什么才能。”
“为了大明,难道不是为了张家?没有大明,张家算什么呢?”
张维贤一愣,仰头哈哈大笑,“对对对,没有大明,张家算个屁。”
说完突然大吼一声,“管家,去请桐桐过来。”
陆天明坐到他旁边,挠头问道,“那咱们是谈妥了吗?”
“你说呢?”
张维贤冷冷反问一句,陆天明顿时又难受起来,“公爷,晚辈如今在刀林上跳舞,您这样隐晦含糊的暗示可不行,就像女婿孙女婿,一字之差,后果得您自己承担。”
“老子底气多着呢,不用你在刀林跳舞,禁宫八千禁卫,必要的时候可出宫杀逆,五城兵马司、皇城守卫、御马监、京卫,到处是老夫的人。京营再破烂,十万人还能拉出来,他们是军,听的是军法,兵部抽走了调兵权,但京营是勋贵在养着,有没有调兵权重要吗?他们比老夫更怕翻脸。”
陆天明点点头,“晚辈听懂了,那一个月后动手,可能需要上万人。”
“老夫说了,十万人都有。”
“公爷大气,难怪被暗中刺杀。晚辈就不一样了,人家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陆天明正要说话,门外传来张之桐的声音,“父亲,女儿能进去吗?”
张维贤看陆天明一眼,后者把地下的碗踢到桌子下,背起张之极扔里面卧室,出来张之桐已经站到地下。
“父亲,您有什么吩咐?”
张维贤胸膛起伏,好似想骂两句,最终还是忍住了,“从今天开始住后院,等孩子一周岁的时候才能出去。”
“父亲…”
“闭嘴,不守妇道,老夫的脸让你俩丢尽了。”
有陆天明在身边,张之桐接受能力强大,喏喏低头没有反驳。
张维贤又叹气一声,“桐桐,你不知道菁菁的婚事吗?”
张之桐一愣,“不知道啊,父亲定了谁家?”
张维贤再次深深叹气,“造孽啊,府里觉得你丧夫,没有一人敢提及菁菁的婚事。”
“薛濂在女儿心中早死了十几年,您又不是不知道,女儿怕什么。”
张维贤摆摆手,“西院从此你来住,天明回府也可以到西院,以后再说吧,三年内老夫不可能让你们出现在外面。”
张之桐看一眼陆天明,脸色愤恨,“脸面那么重要吗?”
“脸面不重要,做人重要,反正天明没有府邸,你肚子大了怎么办?从今天开始不准出西院,别让老夫为难。”
“西院?不是西屋?”
“西屋和正屋没区别,当然是后院的西院。”
张之桐看向陆天明,等他决定,陆天明眨眨眼,“西院是什么?”
“假山后有个拱门,进去就是西院,国公府银窖入口所在,有池塘花园,正房与此处一般大,家里嫡子嫡女犯错禁足反省的地方。”
陆天明叹气一声,“夫人受苦了。”
张之桐淡淡一笑,完全没过多考虑这意味着什么,“郎君能说服父亲,妾身就很高兴,正好哪里都不想去,等待咱的孩子。”
英国公不想看两人扯淡,呼叫管家带张之桐到西院,把她小院里的婢女和用品连夜搬过去。
张之桐跟管家离开,陆天明撩起下摆,下跪对着英国公郑重磕头,“感谢公爷成全。”
“成全个蛋,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
“不一定,晚辈若封爵呢?”
张维贤一愣,歪头想了想,最后点头道,“封爵也不可能,你为皇帝找了一条非常好的拿银子路子,但你还得娶菁菁,嫁女是为了声望,那就不能耽搁过多时间。”
“您不用给晚辈设定时间,还是那句话,威胁没用,我就是娶桐桐。”
“陆天明,老子佩服你的胆气情义,但你不是为自己而活,若这都想不通,迟早被人玩死。”
“为谁而活不需要公爷提醒,人之所以是人,一撇一捺不能错,不管晚辈如何妥协,都是为了中间那直直的一道。晚辈可以被利用,晚辈也会利用别人,但目标还是为了那直直的一道。宁断不折,晚辈不会留个骂名让人唾弃,偏离这个目标,哪怕天下洪水滔天,关我何事。”
张维贤盯着他看一会,淡淡摆手,“滚吧,做你的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