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六,是沈皇后的生辰,亦为京中的千秋节。
沈皇后温婉贤良,言行为天下女子表率,又得陛下敬重,育有太子、晋王和昭阳公主,是以千秋节乃除万寿节外,京中头等重要的日子。
礼部每年都上奏千秋节的规制,但每次都要被驳一番;
而驳的,不是隆庆帝,而是沈皇后本人。
沈皇后体恤百姓艰苦,生性不喜奢华,不愿浪费民脂民膏在无关紧要之事,是以每年的生辰,实际的规制花费要在礼部的奏请上至少省去四成。
而有皇后这个表率在这,其他嫔妃的生辰就更不敢大操大办了,毕竟人皇后的规制也就那些,你若是超了皇后,那就是僭越,可是大罪!
虽说往年都是如此,但今年却有些不一样。
今年是沈皇后四十岁的生辰,整数的寿辰,怎么也算个大日子,隆庆帝有心想替替妻子好好办一办,还是被沈皇后婉拒了。
“臣妾这辈子嫁给陛下,还有什么没见过没吃过的?实在不必费那些银子铺张浪费,只要咱们一家子一起,儿女双全的围在身边吃顿饭,臣妾就心满意足。”
妻子贤惠,隆庆帝心中感念,却总觉得有所亏欠。
就找来了沈皇后的三个儿女,想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出出主意,不在场面上摆阔,那就在细节处别出心裁。
听完老父亲的话,太子三人一时竟都呆住了。
昭阳公主率先鼓掌叫好:“父皇你终于懂事了~”
太子、晋王:“……”
这什么虎狼之词。
隆庆帝:“……”
这倒霉孩子,有没有点规矩!
昭阳丝毫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本来就是,母后总是替您着想,所以即便是自己的生辰也不奢侈讲究,一切从简为主,就是为多替您国库省些银子,母后这么好,可您以前都把这些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从来也没见您回馈过什么。”
昭阳是唯一的嫡女,这也就是她受宠,否则换做别人,这番话就足够人头落地了。
被女儿数落了一番,隆庆帝也没生气,而是更觉歉疚,“昭阳说得是,朕以前的确做得不够好。”
晋王暗戳戳拽了一下太子的衣袖,“大哥,这话要是咱俩说得,你说会怎样?”
太子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晋王:“……”
别以为不说话他就不明白,他看懂了!
……
整整一下午,爷几个哪也没去,东宫还有堆成山一样的公文邸报,太子几次想走,都被自己老子喝住。
“公文什么时候都能看,你母后的生辰一年就这么一次。”
说得好听,那等会公文都搬到御书房怎么样。
父命难违,太子只得继续留下来,进行所谓的“出谋划策”。
直到夜色渐浓,才终于理出了个章程。
几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平日里大场面好东西什么都见过,但这亲自筹划准备惊喜,却是头一次。
昭阳饿得两眼昏花,“父皇,为您出谋划策了一下午,我好饿。”
隆庆帝宠溺的看了眼小女儿,吩咐底下人传膳。
难得父子四人一同用个晚膳。
席间,隆庆帝正好就心里几个积存多久的疑惑问一问两个儿子。
“太子,怎么好端端的,查起皇城司了?”
太子:“薛关山行事太猖狂狠辣,朝中不少大臣对此不满,且还闹出了薛家子弟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一事,总得有个交代。”
隆庆帝:“既如此,就依你,若是罪证确凿,只管依法查办。”
公事说完,隆庆帝又关心起两个儿子的私事。
“前阵子选秀,你母后又给你挑了几个才貌双全的秀女,但我怎么瞧着,你在后宅待的时间还是有减无增?”
太子:“最近公务繁忙,实在分身乏术;再说,难道您希望我沉湎女色、因私废公?”
隆庆帝顿了顿,“朕倒没有那个意思……但听你母后说,东宫后院那么多女人,你几乎都没怎么碰过……”
“咳咳咳。”昭阳一口汤水差点喷出来,“父皇,我还在这呢。”
她还是个孩子,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隆庆帝瞥了眼,不以为然,“你能看那些市井话本,还听不得这两句?”
昭阳:“……”
让人无语的臭爹!
太子:“父皇,您不会真想管我后院的事?”
“朕才没那个闲情雅致,但你一个储君,如今膝下就只有一个女儿和良娣所生的一个庶子,你自己觉得说得过去吗?”
“儿女一事讲究缘分,勉强不来。”太子无奈道。
隆庆帝觉得不对,“你老实和朕说,为何不碰后院的那些女人?别说什么公务忙,那都是骗鬼呢,再忙你晚上睡个觉的功夫还能没有?”
昭阳觉得自己不太适合继续待下去,起身就走,“父皇,大哥,三哥,你们慢慢聊,我吃饱了,我去找母后了。”
隆庆帝点点头。
女儿不在也好,有些话能说得再明白一点。
晋王也想走,“父皇,要不我也先撤了?”
“你先别走,你大哥的事说完了朕还有话要问你。”
“……”
怎么还有他的事。
隆庆帝:“行了,你妹妹走了,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心里藏着什么事,说吧。”
太子垂眸,拇指摸索着虎口的位置,若有所思。
什么情况能让年轻气盛的男人不碰女人,隆庆帝可不傻,早也猜到了几分。
“这样,那就跟父皇说说,你喜欢的那位姑娘是谁,甭管哪家的,父皇一定给你娶来!”
身为皇帝,身为父亲,隆庆帝觉得自己这话相当够意思了。
谁料这儿子还是不买账。
太子苦涩一笑,“娶来?父皇可别忘了,儿臣已经娶了太子妃,除了她其他的女人,都只是妾。”
知子莫若父,隆庆帝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儿子有自己喜欢的姑娘,但苦于自己已有妻房,又不舍得让心爱之人屈于妾室之位,这才自己忍受相思之苦。
隆庆帝长叹了声。
没成想长子还是个痴情的主。
太子本也没指望老爹能有什么解决之策,木已成舟,他只能用时间来让自己慢慢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