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阳侯府
江氏卧在美人榻上,周嬷嬷端来安胎药,伺候她服用。
“这么大年纪了,还老蚌含珠,传出去别人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江氏想起这个心里就别扭,自从夫妻俩之间说开了,楚嵘在房事上越发没个节制,但这年近四十再多个孩子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这几日,江氏都没再出门,一是安心养胎,二来,也有点羞煞见人。
周嬷嬷安慰道:“老来的宝才更叫人稀奇呢,再说了,夫人如今依旧如花美貌,侯爷也是正当壮年,再有子嗣也正常。别人只会羡慕侯爷和夫人成亲多年恩爱如初,至于那起见不得人好嚼舌根的,夫人大可不必理会就是。”
江氏闻言脸色好了些,摸着小腹,“若是阿软知道了……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多想。”
周嬷嬷:“夫人的意思是……?”
“阿软是江、楚两家最小的孩子,一直都是两家的宠儿,我怕将来若是多了个弟弟或妹妹,阿软受到忽视,心里会难受。”
“所以,周嬷嬷,你替我吩咐下去,不管在我孕期还是将来生下孩子,府里不许因为任何缘故而耽误姑娘的事,若是让我知道,决不轻饶!”
周嬷嬷:“是,奴婢记下了,说到底夫人还是最疼爱姑娘。”
女儿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上一世还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在江氏看来,今生她怎么弥补女儿都不过分。
当然,这些话江氏不能对外人说。
彩琴忽然兴高采烈的进来报信,“夫人,姑娘回来了。”
江氏闻言既惊又喜,“我还当她乐不思蜀了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彩琴忽然笑意收住,“姑娘似乎是知道您有孕的事了。”
江氏一怔,“谁多的嘴?都传到北山了?”
“府上的下人定是不敢,奴婢觉得,最有可能便是大少爷。”
“这个臭小子,平时没见他嘴巴这么快。”江氏咬牙无奈。
说话间,珠帘的掀开又放下的滴脆声响起,楚玥由外间一路小跑着进了屋。
六月的京城已经很热了,单就这几步,就气喘吁吁,楚玥由衷的感受到自己这身体似乎是不太行。
江氏见到女儿热得小脸通红,忙让丫鬟们打扇、端来凉茶。
“你这孩子急什么,娘就在这,还能跑了不成?”
江氏嗔怪道,示意周嬷嬷带着丫鬟们都下去。
待到四下无人,娘俩这才能安心说说知心话。
楚玥一来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母亲的小腹,那里有一个她的弟弟或是妹妹?
相较前世,这是前所未有的惊喜。
但比起这些,她更多的是担心,娘这年纪再生孩子,肯定比不上二十岁的时候,她怕娘会吃苦头。
“您和爹爹可真是让人出其不意啊,我这才离家多久,居然就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江氏被女儿打趣的有点害臊,“你这话拿去说你爹爹吧,这孩子我一个人可生不出去。”
楚玥忍俊不禁,“大夫怎么说?胎像还安稳吗?”
江氏:“一切都好,我身体底子好,虽说这个年纪生子算高龄了,但好在我保养的不错,大夫说只要多加小心,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楚玥舒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江氏留意观察着女儿的神色,心里有些没底,“阿软,对这个孩子,你怎么想?”
楚玥笑了笑,“阿娘是怕我多心?”
江氏握住女儿的手,正色道:“阿软,你是爹和娘的宝贝,永远都是,不管这一胎是弟弟还是妹妹,娘都希望你明白,你在爹娘心里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楚玥忍住笑,故意道:“难道在娘眼里,我就那么小心眼,还会和没出生的弟弟妹妹吃醋?”
“不是娘觉得你小心眼,而是怕你心里有落差。”
“那娘会因为孩子多了就偏心吗?”楚玥反问。
“不会,你们都是娘的孩子,每个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江氏也是孩子多的家庭出身,江家对子女的教育很注重一碗水端平,也许会 因为某个孩子某项优秀而多夸两句,但是其他的孩子有自己的长处,长辈也会及时给予肯定,从来不会厚此薄彼。
所以江氏深深知道,父母的不偏不倚,就是家庭和睦最大的关键。
楚玥乐了,“那不就得了,您可实在是太多虑了,刚才您说的那些,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亲生的弟弟妹妹陪我玩我高兴还来不及,而且我做了姐姐,自然也要疼爱呵护他们,怎么可能会和他们争风吃醋呢。”
江氏在女儿身上看到了被父母宠爱长大的自信,她相信父母亲人对她的疼爱不会因为任何事任何人而发生偏移或是消散。
她得到的足够多,所以也并不吝啬去分享。
江氏曾担心过女儿被那么娇养会不会被宠坏、从而养的刁蛮任性;而如今,她却很庆幸,她在孩子成长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了女儿足够多的爱。
把这层话题说开,江氏心里的一桩心事就彻底放下了。
楚玥趴在母亲身边,支着小腿,小脚丫欢快的翘着,看起来似乎心情很是不错。
江氏:“在北山这段时日,没了我们的管束,是不是肆无忌惮无法无天了?”
“才没有,我和表姐她们商量了一个大事。”
“什么大事啊,说给娘听听。”
楚玥就将江玉妍准备开办书院的想法以及姐妹三近几日拟定的各种章程一五一十都交代了一遍。
江氏:“你们三个小丫头主意还挺大。这就把事情给定了?”
“大表姐说她和外祖父说过,外祖父都同意的。”
提到父亲,江氏无奈,“也是,你外祖父对玉妍一直心存愧疚,但凡是玉妍提出的事,他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敏锐如楚玥,似乎又察觉到了点什么。
“为什么外祖父会对表姐有愧疚啊?”
“你表姐当年和陆家的那桩娃娃亲,是你外祖父的一句酒后玩笑,谁料被陆家当了真,为此搭上了你表姐的亲事。”
“这样啊,我说表姐怎么可能看得上陆家。”
江氏面露宠溺,“一直都在说别人,你自己的事呢?”
楚玥正在翻话本,心不在焉道:“我自己能有什么事?”
“我听你爹爹说,晋王如今人也在北山那处,他是不是为你去的?你们二人可有什么打算?”
楚玥垂着眉眼,思虑半晌,道:“娘,我如果说这一世我不想再嫁给他了,您觉得……”
“不想嫁给他?你想换人?”江氏不可思议的瞪大眼。
楚玥别别扭扭,嘴硬道:“难道不行吗?谁规定必须生生世世只能嫁一个人,那我多亏得慌。”
知女莫若母,江氏哪能看不出来女儿的心思。
“吵架了?”
楚玥十分愤懑,“没有,我和他根本就吵不起来!”
“他就会一个劲的说他错了,还……还握着我的手扇他自己耳光,他不疼我都疼了!”
江氏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觉得这女婿是真不错 ,上一世,女儿的眼里的委屈,在她看来更多的是帝王平衡朝局的无可奈何,若论人品真心,当真是没什么错处的。
“那你是怎么做的?”
楚玥捂着手,那天打人的热度似乎还在,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不知道。”
“真要你嫁给别人,你未必舍得。”江氏一语道破。
楚玥垂着脑袋。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这点,但心里始终别扭着前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