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洵被她的话刺得心中苦涩难当,懊恼愧疚交织,宛如将心掷于油锅,痛得失去所有知觉。
“你的话,我认却也不认。”
楚玥头疼欲裂,再无力气和他纠缠,“我有些倦了,你快走吧。”
撂下这话,她动作着翻身,却被他按住肩膀又翻了回来,他力气大,握着她的肩膀便将她从榻上提了起来。
楚玥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会是彻底怒了,素来柔婉的眉眼染上一层寒霜,“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罢休?”
“你最在意的事,我想和你说清楚!一刻也不能再拖了。”
“我长话短说,你听着——我从来都没有对别的女人真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愫,真的让我放在心上,怎么呵护都犹嫌不够,从来都只有你。”
“放屁!”楚玥下意识连市井粗话都蹦出来了,“你当我还是不知事的三岁孩子?你宠幸嫔妃,怎么可能心无旁骛不动情?”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不可能就多喝几碗助兴药!”萧洵几乎是扯着嗓子吼出了这句。
空间瞬间凝固,连风吹过树梢飘动的声音都在一瞬小了许多。
楚玥脑子有点没跟上,“你你说什么?”
助兴药?他,他宠幸嫔妃靠的是这个?
楚玥半信半疑,冷眼睨道:“你可别仗着我不知道就随便扯谎骗我?”
萧洵气急,“我犯得着骗你,不信你可以去问我大哥?”
“太子是你哥,自然帮着你,而且你这话好没道理,太子如何知道你后宫的事?”
萧洵也顾不得了,干脆一股脑全招待了,“因为这招就是从我大哥那知道的!”
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楚玥本就不太清明的脑子彻底有点懵了。
说出这些,萧洵算是把自己的里子面子全交代了,他活了两辈子也没丢过这样的脸,这会眼神四处飘忽的十分不自在。
“这,这么说,你懂了吗?”
楚玥惊愕着愣在当场,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说,说话啊?”萧洵这会心里更没底,说话都有点打颤了。
楚玥呼了口气,闭眼,“我饿了。”
萧洵:???
“你这又哪出啊?”
楚玥:“我晚饭都没吃就被你按在这说了这么些长篇大论的,你说我饿不饿?”
“我让莲心去传饭,你快走吧。”
萧洵欲言又止,但看到她有些发干的唇瓣,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该说的他都说了,他也知道,即便解释了,她也不可能一瞬就对他亲亲热热毫无芥蒂了;但起码,他想她知道真相。
清俊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楚玥再也撑不住,瘫着躺了回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
“莲心,去书房,让她们做碗清汤面,再拿些家里带的鹅掌鸭信来,哦对,有开胃的小菜也再拿两碟。”
莲心听得有点愣,“姑娘,晚上吃太多不好消化,您可小心睡觉不舒服。”
“无妨无妨,大不了我等会出去走走,消消食。”
她这会觉得自己饿得不行,什么都想吃。
莲心便就去了,不多时,就领着两个婆子,带回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鸡汤做底的清汤面,黄澄澄的汤中浸润着细细的面条,还点缀着火腿丝青菜和煎蛋,闻着就是香气扑鼻,让人食欲大开。
楚玥一口气吃完了这碗面,两碟素菜也各动了一点,鹅掌鸭信更是全吃完了。
莲心看的惊叹不已,“姑娘可是许久不曾晚上有这么好的食欲了。”
“可能是今日累坏了吧,歇过劲来就觉得饿得不行。”
莲心:“姑娘觉不觉得撑?可要出去走走?”
楚玥摸了摸肚子,是有点。
“表姐呢?她可吃过饭了?”
莲心摇头,“厨房那边说,表姑娘也让温着,说如今累的一点胃口也没有。”
楚玥叹了声气。
是不是她和表姐都有点太娇生惯养了,怎么才第一日就给自己累成这样。
云山这边的院落还算宽敞,堂前的几间屋子做了书院;
堂后的几处院落,就做了江玉妍楚玥的居处。
因为制扇等课业都是隔一天才有课,所以其他的夫子们都是打算下了学便都回自己家去,并不在山中居住,就连楚玥,楚嵘也是定下规矩必须隔几日就要回府,否则压根不同意她住到外面来。
至于江玉娆,临到书院开学之际,偏小日子来了,可能是前些日子天气炎热贪凉吃多了瓜果,疼得躺在床上哎哟直叫唤,王氏就将她留在了家中调养,扬言什么时候好利索了什么时候再允许她过来。
教书是个难以言说的活计,江玉妍看祖父教授子弟中,都是循循善诱、如春风化雨般,鲜少横眉竖眼棍棒招呼,以前在江玉妍眼中,祖父便是这天下最了不起之人。
如今她自己成了夫子,越发体会到了祖父的不易和难得。
夫子和学生在课上课课业中的斗智斗勇,那可真是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书院开学前两日,江玉妍处在痛并快乐着、打落牙齿活血吞的隐忍中,她逼着自己再累再难也不能打退堂鼓丢了祖父的脸;
后来,时间长了,倒是真的开始从中慢慢体会到了为人夫子的成就感和自我价值实现的满足,也越发的真心喜欢上了。
江玉妍和楚玥在学生面前也是担负着不同的角色,
江玉妍年长,是授课主讲师,对生人时又不爱笑,就颇有一股不怒自威之感,学生对她是又爱又怕;
楚玥如今还没有给学生上过课,她一直掌管书院的进项账目和人口调度,每日要忙的事也是不少,所以和学生说话的机会就不多;而学生们看着这位年轻貌美却做事风风火火的山长成日忙进忙出,也就越发生了好奇之心。
有时候,越是神秘就越是让人欲罢不能,书院里的学生,渐渐竟有了和楚玥说上话为荣的“攀比之心”。
更有甚者,直接在书院做起了“小媒婆”。
这日,楚玥刚看了厨房今日给学生的膳食单子,叮嘱厨娘明日做些梨汤,如今入秋了,学生多喝些,清嗓润肺,课上才有力气读书。
刚从厨房这边出来,就见廊下的柱子后探出了个小脑袋,然后便是一个粉粉嫩嫩、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虽然没上过课,但对每个学生,楚玥都认得,这个女孩名叫张兰月,今年十一岁。是这批学生中家世最好的。
虽然家世好,但这女孩子一点也不娇气,更没有仗着家世就觉得高人一等,在书院里人缘特别的好,和谁都能有说有笑的玩起来。
楚玥:“怎么跑这来了?”
张兰月一点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笑道:“楚姐姐,我有一事想和你说,不能让夫子知道。”
如今江玉妍在学生中颇有威名,一般无人敢惹。
楚玥笑了笑,“那你说来我听听。”
小姑娘揣着手,小心翼翼的趴到了她耳边,“姐姐,我有个堂哥,很厉害,也很好看……”
这话听着可太熟悉了,楚玥不知从多少夫人命妇那听说过,可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还真是头一回。
“你这丫头,才多大年纪,就想给人做媒了?”
张兰月心思很简单,“我觉得你姐姐你很好看,也很厉害,我喜欢你。”
楚玥忍俊不禁,“谢谢你的夸奖和好心,不过啊,你还是先把心思放在课业上,你夫子今日布置的书都背下来了吗?”
提起功课,小姑娘瞬间垮脸,但还是不死心的留了句,“过几日我堂哥休沐我让他傍晚时分来接我,姐姐你可以看看,万一就喜欢了呢。”
说完,小短腿一溜烟跑得可快。
莲心也被逗笑了,“连书院的学生都操心起您的婚姻大事了,姑娘自己还不多上点心。”
楚玥:“有什么可上心的,我如今谈婚论嫁早着呢。”
迎面的一阵清风将她的视线带向远处,身处京城的山中,闹中取静,当真是别有一番意境。
她如今竟也体会到了古人隐居的乐趣。
日子一日日,倒也有趣。
至于……
那个曾让她爱入骨髓、也痛入心扉的男人,且就由他去吧。
可别让他以为说了那些她就能回心转意,就算不曾动情,那也是实打实和别的女人有了肌肤之亲……
越想这些心里越乱,楚玥索性不想了,转而叫人备车,她今日该回府看看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