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像只蝴蝶,在街头巷尾各处盘旋的飞了一天,直到傍晚太阳落山即将落山之时,萧洵领着她回驿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扬州比起京城,一个是天子脚下的尊贵从容,一个是富庶之地的雅致典雅,二者各有千秋,谁也不曾逊色。
楚玥玩得很高兴,大包小裹的买了满满一车,都是给家里人的礼物。
……
驿站门口,查案的和游玩的,两波人恰好同时回来。
萧洵:“正好,玥儿买的东西太多,帮忙搬一下。”
宋祁扶额,苦笑,随即认命。
几个男人搬了两次,终于是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悉数拿了下来。
楚玥一一清点好,确保家里的亲人朋友人人有份。
宋祁:“这么多东西,楚姑娘,你是要把半个扬州带回京城吗?”
“还好吧,我也没买什么啊,都是一些小玩意。”
萧沂揉着手臂,“小玩意?三嫂,你管白玉砚台和徽墨叫小玩意?”
楚玥噎了下,“……湘王殿下,你要不先别叫我三嫂?”
晋王:“哎就这么叫,我爱听。”
楚玥:“叫我又不是叫你,你爱听有什么用?”
湘王手上一个不稳,一个长扁状的匣子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一件流光溢彩的衣裙掉了出来。
萧洵两指捏起了地上的裙子,面色复杂,“你在绸缎庄转悠了那么久,就买的这个?”
楚玥:“对啊,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
萧洵:“你喜欢这个?”
楚玥:“没有,我给云舒挑的。”
正在忙活的湘王神色一顿,下意识看向三哥手里的那件衣裳。
这是条交襟长裙,通身以海棠红的锦缎制成,袖口和领口还有一圈颜色稍微深一些的锦缎制成的兜边,裁剪精致、绣工华美,裙边还缀着熠熠闪光的细小珠子。
扑面而来的珠光宝气,奢侈讲究。
“三嫂,你挑的这个,可能不合她的喜好吧……”
萧沂顿了顿,哑着嗓音蓦地出声道。
楚玥看了过去,“不会啊,云舒很喜欢这般颜色鲜艳的装扮。”
怎么可能,萧沂下意识眉心一皱,“可我从未见她穿过这种颜色的衣裳……”
她在他面前,通常都是穿水蓝、月白和淡紫色,从来没有见她穿过太过明亮惹眼的颜色。
楚玥抿了抿唇,心里的小火苗噌噌的就烧了起来。
湘王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似乎很执着的想证明个对错。
萧洵默默后退了一步。
楚玥:“湘王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云舒在你面前从来不穿明艳张扬的颜色,不是因为她不喜欢,而是因为你不喜欢。”
萧沂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很显然,他有些没听明白。
萧洵扶额,傻弟弟啊。真没救了!
“殿下,我记得,您和云舒初相识的时候,云舒应该至少有十岁了吧;您还记得最初相见时,云舒是个什么样的小姑娘吗?”
萧沂欲言又止,嗓子眼却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回忆有些模糊,无关紧要的往事也淡忘了许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
最初遇见时的杨云舒,是个十分淘气顽皮的姑娘,爱穿红衣,爱说爱笑,和日后在他面前的那副温婉淑雅的端庄模样完完全全的判若两人。
莫名的一股寒凉袭遍全身,萧沂手心隐隐发颤。
楚玥早就是不吐不快,“湘王殿下是个聪明人,想必三言两语也能想明白,事实就是那样——有那么个傻姑娘,为了你,甘愿逼自己改变所有的喜好,只为去迎合你,只为能在你眼中多一分她的影子。”
萧沂眼眶隐隐发红,“她,她真的……”
“殿下还记得去年您的生辰,云舒和裴家的裴二姑娘吵了一架的事吗?”楚玥质问一般,提起往事。
而萧沂,再次面露疑惑。
显然,他也不记得了。
楚玥心底酸涩交加,既心疼好友的一腔孤勇,又怨恼眼前之人的疏忽漠视。
“殿下当时,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了云舒一番,觉得是她不够大度,即便在得知事情的起因是裴萱夺走云舒的蓝田玉簪,是裴萱有错在先,您也依旧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楚王大婚之时,举城欢庆。却少有人知道,杨家有个高烧至浑身抽搐、还几次险些撒手人寰的女儿。”
萧沂猛地抬头,只觉心口忽然疼得厉害,宛如刀绞一般。
“什,什么时候的事?我,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否则绝不会弃她不管的。
楚玥:“殿下自然不知道,因为杨家唯恐自家耽误了楚王的婚事,便刻意隐瞒了消息。”
楚玥看出了男人的心思,出声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击碎,
“但我的丫鬟注意到了杨家那些时日大夫进出频繁,稍加留心打听了些,就将消息报给了我。”
一瞬间,萧沂心中最后可依托的借口全都破灭。
他一个王爷,手底下的人精干程度不可能比不上一个姑娘。
那为何楚玥能查到的事,他却一无所知?
归根究底,还是不上心不在乎罢了。
楚玥知道自己不该过多的插手他们二人的事,可今日既然萧沂主动提到,而且还是以质疑她对云舒心意的语气提出,那有些话,她就没必要再忍下去了。
她嗓音轻柔,说出的话却如寒风般,冰冷刺骨。
“那场病,差点要了她的命,我见到她人的时候,她形销骨立瘦骨嶙峋的昏迷着,一看就是刚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楚玥字字句句,都犹如一把锋利的利刃,将萧沂的心脏刺得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萧沂感觉自己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卡住了,手臂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那种细微的颤动像是传导和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慌和不安。
萧洵看着弟弟这样,有些不忍,有些心疼。
“玥儿……要不你先别说了。”
人心都是偏的,说到底,他还是更见不得自己的弟弟难过。
楚玥眼眶也红了,鼻子一酸,强忍着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
萧洵一个头两个大。
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这不为难他吗!
全程目睹的宋祁瞠目结舌,这一幕的信息量实在有点太大,他需要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