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是楚翊的周岁生辰。
侯府小公子的第一个生辰,自然是要好好办一场。
恰楚府二房即楚嵘胞弟楚峰一家外任结束回京,不偏不倚正好赶上楚翊的周岁宴。
楚峰抱着虎头虎脑的侄儿,心中十分欢喜,只他一向性子古板腼腆,面上不显,实则爱不释手。
楚峰之妻尤氏见他霸占着,不满道:“你们爷们几个,赶紧吃酒去,孩子给我抱着。”
楚峰被楚嵘推搡着,去了前院。
尤氏终是抱到了小家伙,软乎乎的婴孩最能软化人的心,“翊哥儿可真壮实啊。”
这小胳膊小腿,都快比得上寻常人家孩子两岁的孩子了。
江氏笑道:“能吃能睡,可不长得好嘛。”
尤氏打趣道:“嫂子如今再带翊哥儿,感觉如何?”
江氏嗔道:“外面人笑我老来得子也就算了,你也来调笑我不成?”
尤氏:“哪里的话,大嫂和大哥成婚多年依旧蜜里调油,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江氏:“这话说得又没良心,难道二弟对你不好?”
尤氏:“好是好,只那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性子有时委实让人着急。”
江氏睨着她道:“不解风情可也是你当初你自己选的?也不知是谁,当初见人楚家二郎一面就非君不嫁。”
“再者,二弟木讷了些,可疼人体贴却是实打实的,你们成亲多年也没有通房姨娘,仕途上又争气,你安稳当你的官太太,谁有你的日子潇洒滋润?”
尤氏回敬笑道:“彼此彼此。”
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江氏和尤氏在闺中时就十分要好,后来到了出阁的年纪,好巧不巧,又嫁给了同一家一母同胞的两个兄弟,成了妯娌。
女子出嫁,就是来到一个全新的天地,侍奉公婆,晨昏定省,对每一个新婚的女子都是十分陌生;而在这种时候,能有个自小的玩伴相陪,也是别样的心安。
江氏和尤氏就是如此,别家妯娌为争公婆重视和执掌中馈争风吃醋时,她们二人却能一处吃酒吃茶,宛如闺中那样,好不自在。
一晃这些年下来,时间堆砌了更为坚固的情谊,两人信任彼此不逊于各自的丈夫。
孩子周岁宴,男人们自顾吃酒应酬,女人们的话题绕不开新生儿。
乳母抱着翊哥儿给各家夫人看了一圈,也是被赞了一圈。
有恭维的成分在,另也有翊哥儿实在讨人喜欢。
尤氏之女楚珍,也就是楚玥的堂姐,这会子正坐在楚玥身边,小姐俩久别重逢,也正是有许多话要说。
云山那场大火过了快有十天,楚玥身上没留下什么伤疤,嗓子也几乎全好了。
楚珍一进京城,就听说了此事,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这会看到人好好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免恨恨道:“你说这沈姝薇,大家打小都一处长大,谁不认识谁,就算有些嫉妒不平的,犯得着下这么狠的手吗。”
楚玥:“姐姐又不是不知道,她素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在家时动辄打骂丫鬟,出门在外也是嚣张跋扈,无非就是仗着是皇后的母家。”
楚珍拍手笑道:“哼,皇后的母家?那这次怎么没人保她了?”
“不仅如此,我听闻处决沈姝薇的公文还是出自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之手,按说这二位可都是她的嫡亲表哥啊。”
顾知意笑道:“也就她自以为是,真以为沾个亲戚的名头,就能让两位殿下另眼相看了;可那二位先是陛下的儿子,再是别人,若是人家不肯卖面子,谁还能指责不成?”
贺书绾:“沈姝薇是张狂过了头,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楚珍挥挥手,“不提她了,我刚回来,还未来得及给我妹妹贺喜呢。”
楚玥:“什么喜?”
楚珍促狭笑道:“当然是贺你做王妃的喜啊。”
众人闻言都笑着打趣了起来,楚玥经历过一次,一点也不打怵。
谁知众人顿时笑得更欢。
“要么说陛下慧眼如炬,咱们玥儿果真是有做王妃的气度。”
楚玥笑骂,“你们这帮嘴巴没个把门的,今日当地是做什么来?”
“眼瞅着一个个都有了主,马上也都是要做大娘子的人了,还这么一个个没个稳重。”
贺书绾看着楚珍,“珍姐姐,你随二叔客居益州这几年,二婶子可有为你相看人家?”
楚珍顿了顿,思虑道:“我娘没主动提过,那当地的一些世家大户却和我娘多次明示暗示过;但我们一家都注定是要回京的,我爹娘如何也不会让我嫁了外地,自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楚玥:“幸亏你没在外面寻郎君,咱们隋世子可还望穿秋水的等着呢。”
楚珍失笑,“又来胡说,我与他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如今再提有何意义。”
贺书绾:“珍儿姐姐,你觉得是陈芝麻烂谷子,可隋世子不这么想啊。”
楚珍眼底没有半分情愫,连笑容也是不达眼底,“他如何想,我可不知道,我只顾自己。”
顾知意和贺书绾心里啧啧几声。
断情绝爱,不过如此吧。
楚玥却是长叹一声。
一个楚珍,一个杨云舒,怎么她身边最要紧的两个人,都要经历那样一番拉扯和纠缠呢。
……
小姐妹们操心楚珍的事,长辈们更是不必说。
宴会结束,各家夫人散去,独尤氏和江氏转去荣安堂次间接着说话。
江氏:“既然回到家,许多事就该准备起来,珍儿的亲事不能再拖了。”
楚玥今年十五岁,楚珍比楚玥要大三岁,马上要满十八周岁了。
这婚事属实是不能再耽搁下去。
一说这个,尤氏就面露愁容,“我家那个主意大得很,她爹又宠得没边,越发纵了她,前儿个还昂着脖子和我理论了一番,说什么女子为何就非要嫁人,嫁人成亲到底有何好处……胡搅蛮缠,让我给狠狠骂了一通。”
江氏一怔,“珍儿是不是还念着襄阳侯世子呢?”
尤氏摇摇头,“不像,那事以后,她哭了一场,整个人便脱胎换骨一般。她在益州这几年,每日各处玩乐,结交好友,怕是把心都给玩野了。”
江氏:“孩子不愿的事,你也别多说,更别勉强。”
“珍儿的话实则也有几分道理,你我算是运气好的,丈夫温情体贴,儿女孝顺有出息,公婆也是一碗水端平的厚道人,所以咱们的日子顺心又舒坦,可咱们自幼一起长大的其他人,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难道咱们还不清楚?依我说,若是没有遇到可心的,那不如不嫁,宁缺毋滥,咱们楚家又不是养不起自家的姑娘。”
尤氏叹道:“我嘴上骂她,心里何尝不也是这么想的,我如何舍得逼她嫁人?”
江氏拍拍她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珍儿不会差的。”
尤氏连连叹息,“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