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上下张灯结彩,楚嵘夫妇俩笑容满面、应酬宾客。
安王妃也前来赴宴,只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说话也多淡淡的;其他夫人女眷知晓她的心事,所以她今日不痛快,众人也懒得去碰霉头。
无外乎是自己中意的乘龙快婿被人抢了先。
而娴雅郡主本人对此倒是毫不在意,甚至放话楚竑并非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即便错失也没那么值得难过。
安王妃对女儿的没心没肺气得咬牙。
小姑娘家总是单纯天真,觉得婚事是能靠喜不喜欢来说话的;
可对于权贵之家,真心与否是最没用的,权势、地位,子嗣,金钱,这些握在自己手里的、实实在在的东西才是最要紧。
遍数京中年轻一辈的子弟,楚竑实在出类拔萃,能与其一较高下的,也就襄阳侯世子隋玉,可隋家人口复杂,远不如楚家。
所以当初安王妃才会和江氏攀扯,谁知到最后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怎能不气。
宴席上,众人各怀心思。
楚竑成亲了,妻子是名门望族的张家女儿;
女儿楚玥由圣上赐了婚,许配的是陛下的嫡亲儿子。
楚家的一双儿女,谁能不说一句好福气。
……
楚玥自己倒是没想那许多,这几日娘亲忙着张罗大哥婚礼的事,她虽然也帮忙,但大多时候只是充个数,见那边不需要自己,楚玥便不过去了,一心陪翊哥儿玩。
别看翊哥儿才过周岁,可不少运筹帷幄之人都已经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
楚嵘和江氏能“老来得子”,其他人也能啊。
不少人家就有和翊哥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见楚竑和楚玥的事上已经不许他们打主意,目光自然而然就放到了这个才将将周岁的小儿子身上。
对此,楚家人一无所知,亦或是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
晚间,忙活了一晚上,江氏沐浴过后,躺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楚嵘在一旁给妻子打扇。
说到白日席间很多人,对翊哥儿的热乎。
楚嵘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他们最好一直这么想,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咱家这个混世魔王将来娶不到媳妇了。”
江氏最护短,闻言瞪了过去,“咱们翊儿哪至于如此?”
楚嵘嗤之以鼻,“那臭小子,在你我跟前完全是两副面孔,你当然看不到。”
江氏哼道:“混世魔王怎么了?只要人品正直不长歪,性子桀骜不驯些也没什么不好。”
妻子的心偏的没边,楚嵘识相的闭嘴不再多言。
……
看到楚竑大婚、如愿抱得美人归,萧洵羡慕得不行。
想起自己之前答应楚玥,这一世不会在她刚及笄就成亲,他忽然觉得有些漏洞。
就算不在刚及笄就成亲,那到底几岁能成亲,也是要问清楚的吧。
萧洵再次也探绛雪轩,对这个问题好一番死缠烂打。
楚玥当时困得不行,迷迷糊糊说了句“十八岁。”
萧洵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现在才十五,十八岁成亲,意思就是他还得再等三年?
三年啊?
楚竑的儿子都能会跑了,他居然才刚成亲!
萧洵郁闷得一连好几日在东宫借酒消愁。
太子这个疼弟弟的就有点看不下去了,就自然而然的关心了一番,在知道了原委后,太子瞬间不说话了。
萧洵不满,“你什么意思?”
太子抄起一本奏折就甩了过去,“开始跟你大哥玩心眼了?”
居然在他面前玩卖惨装可怜这一套!
萧洵:“哪有?我是真的难过。”
“早三年、晚三年,人都是你的,急什么?”太子不解。
萧洵直接耍无赖,“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我等不了三年。”
太子:“这种事孤能怎样?因为赐婚的事,孤已经颇为愧对楚侯,你还想陷孤于不仁不义?”
萧洵理不直气也壮,“一回生二回熟……”
太子彻底怒了,“滚!”
等人真的滚了,太子拧着眉心,又觉得殿中空旷冷清了不少。
视线落在案边的供着几枝桃花的甜白釉瓷瓶,想到自己刚才的那句“早三年、晚三年,人早晚是你的。”
是啊,三弟还有得盼头,只需要三年就能娶回自己心上的姑娘;
而他呢……
如果可以,别说三年,就是十三年、三十年,只要给他个盼头,给他个希望,他都愿意毫无怨言的等下去。
可偏偏,上天对他那么残忍,让他富有四海却没有爱人在侧,他可以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但只不能有她。
他连一点盼头也没有,这辈子,他们都注定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两个陌生人。
每逢想到这些事,心间就好像有两个力道在撕扯他。
一个逼他放下,一个……
至死不渝。
……
云山书院在那一场大火中尽数燃成了灰烬,心血被毁,江玉妍不可能不痛心难受。
只是前阵子一直卧床养伤,没顾得上书院的补偿一事。
那场火烧得太厉害,虽然暗卫营救及时,但江玉妍手臂处还是微微受到了些灼伤。
伤势并不很严重,但这种灼伤却最是磨人,伤口处很疼,而且很难料理,既不能碰水,还要避免闷气,就导致她平日的行动很是不便。
除了这个,金尊玉贵的大家闺秀身上最不能留下疤痕,小小一个灼伤,家里几房人都给她寻来了祛疤的良药,就连……那人,也让暗卫送来了宫里的神仙玉女粉。
在各方良药的“努力”下,又好生静养了一个月,江玉妍的手臂算是彻底好了。
江睢来探望孙女时,说起了书院的事,“此事祸起沈家,按照我朝律法,对于损坏的房产物什,也该沈家进行赔偿;个中细要,须得刑部之人料理。”
江玉妍玩笑道:“可巧了,咱家如今不就有个掌管刑部的外孙女婿。”
江睢和蔼一笑,“你这做姐姐的,也调笑起妹妹了。虽说阿软和晋王殿下有圣上赐了婚,但若由此就贸然找晋王办事,犹恐不妥,没得让人觉得咱们沾上了皇亲国戚便得意忘形。”
江玉妍:“祖父说得是,孙女原也只是说笑,姑父家的表弟,是自己人,孙女就麻烦他帮忙一问。”
江睢抚须点头,随即使下人退出去,神色也变得深邃许多。
江玉妍:“祖父可是有事吩咐?”
江睢长叹一声,“玉妍,当初和陆家的那门亲事,是祖父对不住你,连累你如今丧夫守寡,实在是……”
江玉妍忙道:“祖父别说这些,个中都是命,孙女从不怨天尤人。”
江睢:“你这些兄弟姐妹里,祖父打小最疼你,你的心事,瞒得住别人,瞒不过我。”
江玉妍闻言一怔,随即面露苦笑。
她自然知道瞒不过祖父,也从来没想过要瞒。
江睢:“孩子,不论是你的资质,还是江家的门第,配那人都是足够,可偏偏天意弄人……”
江玉妍:“祖父,您……”
江睢痛声道:“我很后悔,当年到底不该让你随他们同窗读书,若没有同窗一事,你也不必为前尘往事纠缠至今。”
江玉妍豁达笑道:“祖父何出此言,孙女从不是作茧自缚之人,当断则断是最好的,如今孙女守寡在家,从未想过二度婚嫁的事,他……”江玉妍说到此处顿了顿,继而又笑道:“他也早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孙女不会浪费时间在一局死棋上。”
江睢一语道破,“你是这么想不假,可就怕太子不肯罢手啊;陛下百年之后,他便是九五之尊,登临天下,帝王者的占有欲和强势哪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想象得到的,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绝非温和良善之辈啊!”
江玉妍抿了抿唇,定神道:“孙女相信,他不会的。”
江睢:“什么?”
“他不会勉强我的。”这是江玉妍对昔日恋人最大的信任。
江睢点点头,“但愿如此啊。”
喝了口茶,老爷子的目光不由得再次柔软下来,“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好年华,真的不打算再嫁了?”
江玉妍坚定的摇了摇头,“相夫教子,非我所求;若那人是我钟爱,那我甘之如饴,反之则不然。”
说到底,还是因为再嫁之人不可能是曾经相爱之人。
江睢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