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江玉妍了,楚玥直到被放在榻上,都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萧洵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哪弄疼你了?”
楚玥没心思和他贫嘴,趴着墙贴着耳朵,屏声静气的。
萧洵好笑道:“你干嘛呢?”
楚玥“嘘”了声,“别吵!”
萧洵被她如此模样给可爱到了,也学她的样子趴在了墙上,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半晌,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楚玥眼眸微眯,神秘兮兮,“我听到了你的呼吸声。”
萧洵开怀一笑,将她抱起来又放回榻上,“这菩提寺修缮得很结实,墙壁之间的隔音性很好,你就别想那些偷听的事了。”
楚玥往后一仰,背靠三足凭几晃着小腿,“感觉他们俩谈了也白谈,这压根就是一局无解的棋。”
萧洵:“怎么说?”说话之余都能趁机在她脸颊偷个香。
楚玥:“这不明摆着吗?你哥和我姐两个人心里都有彼此,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人不能相守;因为一来太子妃无错,不可能轻易废黜,二来,我表姐那性子,不可能与人为妾。”
“如此一来,可不就是无路可走吗?”
萧洵面色复杂,踌躇道:“其实吧……”
楚玥:“嗯?”
“还是算了!”
“说啊,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萧洵:“那你先保证我说了你不生气。”
楚玥答应了。
萧洵:“有些话吧,好说不好听,但却是那个理——虽然说都是妾,但是皇家的妾……”
楚玥看了过来,萧洵声音下意识就轻了,“……你觉得一般官宦人家的姨娘再得宠,那架势能和越贵妃相提并论?”
楚玥竟无言以对。
萧洵:“所以说吧,后宫之中,尊贵的可不只皇后,像贵妃,宸妃,淑妃、贤妃,这些位份可也都是许多后宫女子穷极一生渴求的……江家的女儿做不成皇后,但做一个贵妃,一个圣上最心爱的贵妃,也不算是辱没了江家的门楣。”
楚玥知道这话糙理不糙。
世家大户别说出皇后了,出个四妃,那都是光宗耀祖的事。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太子的想法?”
萧洵:“你可得了吧,在我哥眼里你姐跟仙女似的,哪舍得委屈她屈于皇后之下啊。”
楚玥:“哦,敢情你这长篇大论的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萧洵摊手,“好坏我这也是个主意啊。”
楚玥:“德行!”
萧洵:“不是,你就说我这说得有没有道理!他俩如果不是非彼此不可了,那就一拍两散,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今生不再相见;但要都还念着对方,还想在一块,咱们大周的风气没那么死板,前朝上官皇后不也是二嫁女进了皇宫最后母仪天下;史书上还有歌女舞姬出身的皇后呢。只要大哥手段硬,这都不是事!”
楚玥:“你这言之凿凿的,好像你自己就能拍板了似的,你问过你爹了吗?你是一家之主吗?你说了算吗?”
致命三问。
萧洵啧了声,道:“要是搁前些年,还真不好说,但这两年吧,老头子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心肠也软了,尤其是我大哥不爱去后院这事,他也跟着着急上火,也有点后悔当初的独断专行了。”
楚玥:“咱俩说得热火朝天的也没用啊,还是要看你哥那边怎么打算的。”
萧洵扶着他在榻上假寐,屋内一时静寂下来。
……
一墙之隔。
故人重逢,眼前的人都还是旧时的模样。
只是少年郎不再青涩,已经坐稳储君之位的男人自带上位者的倨傲和霸气,杀伐果决,不容置喙;当年跟在他身后一起读书的姑娘,也褪去了记忆里的娇憨和稚嫩,变得沉稳端庄,温和淡雅。
隔着一张矮桌,两人分别坐在罗汉床的两侧。
太子率先打破沉默,“手臂的灼伤,还疼吗?”
江玉妍怔了下,摇头,“已然愈合如初,伤疤也不曾留。”
太子:“那就好……那日,你定也是吓坏了。”
“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也恨不能飞身前去……”
“殿下!”江玉妍打断他未说完的话,“有些话已经不适合再说了。”
“今日得以再见,有些话,我想和殿下说清楚。”
太子拂袖起身,负手而立在窗前,“你说就是。”
江玉妍:“殿下也知,我从来不是作茧自缚之人,往事如烟散,一味沉湎反倒乱了当下的步伐。”
“我如此,殿下更当如此。身为储君,当以国事为重,当绵延子嗣开枝散叶,不可为儿女情长任性失责。”
太子鼻间一酸,“你何时也学会了那些老太傅们的腔调。”
江玉妍:“太子妃是良善之人,殿下好生待她。”
“尊荣和体面,已是我能给她的全部!”太子霍然转身,双眸猩红,一字一句道:“妍妍,我们为何要走到今日这一步,你居然开口让我善待别的女子?”
江玉妍:“她不是什么别的女子,她是你的妻子,她凤冠霞帔的嫁给了你,你就是她的天,你该为她遮风挡雨的待她好!”
“大道理谁不会讲,可违心之行谁能做得到!不说远的,你可曾真正做到和陆世安琴瑟和鸣?”
江玉妍一噎,无端生了些气恼,“殿下何必……”
话音未落,高大的男人忽而箭步上前,紧紧拥住那柔美单薄的身子,情深喃喃,“妍妍,那些话,谁都能说,只求你……别说,好不好?”
江玉妍时刻记着二人如今之间的天堑,挣扎着伸手推他,“于理不合,殿下放开我。”
太子充耳不闻,反而将人抱得更紧,“就这一次……妍妍,过去数年,这都是在我梦里才能出现的场景。”
江玉妍眼眶一热,泪珠潸然而下,所有的气恼都化成了心疼,“何必呢,你就将我忘了,不好吗?”
“不好!”太子埋首在她的肩膀,音量轻微低弱,“我做不到!”
“妍妍,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江玉妍红着眼,任由眼泪肆虐。
无声胜有声的回复。
太子抬首,温热的唇瓣落在了她的眉心,“我有时会觉得很恍然,明明……我什么都有,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
在三弟口中的前世,他们更是生死相隔。
两世啊,他们最终都要形同陌路、不得善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