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爸妈也只是用小灵通，这样的非分之想，苏橙自然不敢有。

    不过想要一个生日蛋糕总归不过分吧？

    苏橙的生日在夏天，确切地说是在暑假的时候。

    小学，中学，她从来没有收到过同学送的生日礼物，更没有所谓的生日party。

    她给了自己一个很好的理由，暑假又没上课，大家不会特意记起这件事也很正常。

    不过，为什么连爸爸妈妈都不会专门为她庆祝生日呢？

    每年苏橙生日，当天早上，全家人的早饭就是一碗平安面，就是那种会无限繁殖的“线面”，配上肉汤作为汤底。

    寿星碗里会有两个鸭蛋，意为“双太平”，其他人碗里是一个鸭蛋。

    确切地说，苏父苏母的生日也是这样过的，没有任何专门庆祝的环节，没有礼物，没有红包，也没有生日蛋糕。

    不过，15岁的苏橙真的很想要一个生日蛋糕，就像同桌一样戴着生日帽，穿着公主裙，闭着眼睛许下三个愿望，然后吹灭蜡烛。

    和电视剧里演得一模一样。

    饭桌上，她和爸妈提出了这个想法，当时有一家叫红叶的台湾蛋糕店在同学们之间相当风靡。

    苏母是一贯的务实派，花几百块钱买个生日蛋糕，那都抵得上全家人十天的菜钱了，太不划算了。

    她皱纹说道，“你这丫头，心思都不放在学习上，老想着和同学攀比。你又不是没吃过生日蛋糕，凑这个热闹干嘛？！

    那就是一个噱头，专门骗你们这种爱慕虚荣的小孩的钱。”

    那时候的苏橙，羞愤难当，她不知道自己在十几年后依然记得这段对话，依然记得少女的自尊被母亲放在地上狠狠揉搓。

    一向和母亲站在统一战线的父亲，却给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一年也就过一次生日，多难得，女儿的心愿可以满足。”父亲大义凛然地揭竿而起，边说这句话时，还边朝苏橙使眼色，意思就是这件事包她身上了。

    “就你惯着她，一身毛病了，以后去别人家做媳妇也是遭人嫌弃。”

    苏母就是这样，从来都是打击式育儿，嘴里总是说着一些让苏橙很没面子，又莫须有的事情。

    最后，那顿晚饭在苏母骂骂咧咧的数落中结束了。

    苏橙生日那天，在早上吃完双太平的平安面后，整个白天都静悄悄的。

    父亲母亲一早就去上班了，苏橙开着老旧的落地电风扇，边吃冰棍边做着物理试卷。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好几次，苏橙都按捺不住想要打电话问爸爸生日蛋糕的事情，还是止住了。

    晚上，爸妈下班时，两手空空，果然就不该抱有任何希望。

    没想到，吃完晚饭，有人敲门，原来是红叶蛋糕店送蛋糕上门。

    十多年前，还没有外卖这个东西，只有一些店老板偶尔会为周边居民送点东西。

    老爸说到做到了！

    他订的还是那种冰淇淋蛋糕，因为这种蛋糕价格贵，订的人少，且制作的时间也比较长，所以老板提供了送货上门服务。

    苏橙至今依然记得自己当时的欢喜和无知。

    冰淇淋蛋糕，整块蛋糕都是用冰淇淋做的吗？那不是会边吃边化？

    她很没出息地想到。

    一家人还在她的提议下把整个蛋糕放在冷冻室里，冻了半天才拿出来。

    结果硬邦邦的，口感很奇怪。

    苏母也很煞风景地抱怨苏父乱花钱，瞎买东西，还扬言要让苏父把上交所有零花钱。

    而且生日蛋糕硬邦邦的，连蜡烛都插不上，自然也少了宝贵的许愿环节。

    但老爸还是替苏橙拍下了和生日蛋糕的合影，虽然照片里的女孩看起来傻兮兮的，笑得一脸僵硬。

    但她很幸福，因为她是个有爸爸疼的人。

    在一家人的吵吵闹闹中，冰淇淋蛋糕软化了不少，入口刚刚好。味道也是一绝，反正比平时爷爷奶奶过生日时，买的老寿星生日蛋糕强多了。

    苏橙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冰淇淋蛋糕的冰淇淋指的是夹心部分啊，真是一场乌龙！

    苏母在吃完一大块蛋糕后，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真好吃，但是费钱，烧钱。

    她的人生一向远离所有要花很多钱的东西，任何花钱享受的苗头都应该被扼杀在思想的摇篮中。

    因此，苏母免不了叮嘱了一番在兴头上的女儿，“这次吃了，知道是什么味道就好了，以后不要再浪费这个钱了，真没必要。”

    苏橙达成心愿，朝母亲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走了。

    后来每一年，苏父都会提前悄悄地问女儿，“今年想要什么样的生日蛋糕？”

    “不用了，就那么回事，我吃过了，没必要花钱在这上面。”苏橙知道老爸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的经济大权都掌握在母上大人手里。

    老爸手里的三瓜两枣，都花在了抽烟喝酒上，要是接济她买生日蛋糕，那估计又要引发一场家庭大战。

    再说了，最好的蛋糕她已经吃过了！

    想到父亲的点点滴滴，苏橙又抑制不住地流泪了。

    是不是他因为平时抽的烟太次了，才会得肺癌？！

    她有点生气，想把罪名挂在老妈身上，仿佛这样自己心里的负担就能减轻一些。

    另一个声音又在她脑海中叫嚣道：“吸烟有害健康，不管什么烟，都对肺不好！”

    越想脑子越乱，就像好几团毛线不小心滚落，纠缠在了一起，怎么扯都没法理顺。

    苏橙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久久舍不得合眼。

    等父亲检测报告的这段日子，苏橙每天夜里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常常到凌晨才迷迷糊糊一小会儿，天亮了就醒了。

    好几次苏橙半夜三更要去厕所，总能听到一阵抽泣声，断断续续的。

    母亲不敢当着父亲的面哭泣，只敢在夜里偷偷躲在厕所里痛哭。

    苏橙不知道这样的时候，该和母亲说些什么？

    是要盲目的乐观还是理性的悲观？！

    一天睡三四个小时并没有让苏橙感到疲乏，她感觉自己比之前还要精神，那是一种不正常的亢奋，脑子里的那根弦紧绷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偶尔累了喝点咖啡就熬过去了，写代码的工程师迟钝一些反倒显得可靠老练。

    难熬的是深夜，身体早已不堪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