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
桑翊后背有一条深深的伤痕,此刻心放下来,才对疼痛后知后觉。
殊玉道:“你的伤口需要包扎,不能再露在外面了。”
桑翊点头,然后看着殊玉,发现对方并没有转身的意思。
殊玉见桑翊只是愣着,半晌,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敢在我面前脱掉上衣?”殊玉忍不住笑道:“好好好,我转过身去,行了吧?”
桑翊脸上通红,见殊玉转过头去,缓缓脱下自己的衣衫。
“嘶!”
桑翊的衣衫和伤口粘在一起,脱衣服时又扯动伤口,猝不及防的疼痛令他眼前一黑,没忍住闷哼。
殊玉担心道:“你怎么样?”
桑翊立刻回答,“没事,就是稍微痛了点,我们做护卫的平时都随身带着金疮药,等我上点药,很快就好了。”
殊玉自然能听出来这是故作轻松,那些人是土匪,见桑翊伤了自己的弟兄,根本不可能手下留情,刀剑无眼,桑翊伤得多重,她都是看到了的。
殊玉悄悄回头,去看桑翊的伤势。
入目是鲜血淋漓的后背。
她不想再啰啰嗦嗦,看着桑翊手里拿着药艰难地侧身往伤口上倒,直接转过身去,“我来!”
桑翊没料到殊玉竟然转了过来,手一抖,一些药粉洒在了地上,殊玉接过瓶子,将桑翊推着转过身,“你又不是闺阁姑娘,怎么,在李家的时候晚上偷偷翻墙看我,这个时候扭捏起来了?”
桑翊:“……”
殊玉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瞬间尴尬得无地自容,殊玉眼睁睁看着桑翊的耳朵红到了脖子根,心里暗暗好笑。
药上好了,桑翊的外衣却已经破烂得不能再穿,殊玉知道不能再任伤口接触空气,便开始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的内衫还算干净,外衫早已在奔逃中染上了泥污。
殊玉心一横,脱下外衫,将内衫撕成了长长的布条。
她雪白的肩膀和手臂露在了外面,却丝毫顾不上男女大防,手里用力撕着为桑翊包扎伤口的布条。
这下,桑翊不止耳朵脖子红了,他整个人的身体像极了盘中的大虾,看上去已经九分熟了。
“过来点”,殊玉扳过桑翊的肩膀,胳膊从前面伸到桑翊后背,看上去就像是搂着桑翊的脖颈。
桑翊一动也不敢动,眼睛想要垂看地面,却看到了殊玉锁骨下,因为动作无意显现出的浅浅沟壑。
桑翊只感觉自己某处有了反应,他闷哼一声,殊玉立刻紧张地不敢再碰他,歉疚道:“我弄疼你了?”
耳边殊玉吐息极近,桑翊僵着身体,“没……没有。”
殊玉哦了一声,继续为他绑绷带。
殊玉动作很利索,可是桑翊觉得,这时间漫长得像是酷刑。
“好了”,殊玉盘腿坐到了地上,桑翊立刻转过了身。
动作太过于明显,殊玉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
桑翊支支吾吾,不敢看殊玉。
“你是在害羞?”殊玉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穿着很不得体,但是桑翊是因为带着她逃命受的伤,世俗的所谓清白,在这个时候,便显得一文不值。
“山洞就这么小,我也无处可去。”殊玉披上脏衣服,“就此将就一夜,你不必这般不自在,自然随便一点就好,我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桑翊还是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半转身,不敢回头。
殊玉觉得不对劲,走过去拉住桑翊僵直的手臂,用力一拽。
然后她看到了桑翊的尴尬。
桑翊恨不得挖个地洞逃掉,可是他已无路可逃。
殊玉先是一愣,再然后,低低笑出了声。
桑翊以为她是怒极反笑,讷讷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生气,我……我这就出去。”
他竟站起身,想要走出这个山洞。
殊玉坐着没动,道:“你带着伤出去,淋一场雨,然后等死吗?”
桑翊顿住了脚步。
“你若是死了,明天我一个人无处可逃,落入土匪手里,也会死得很惨。”
桑翊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殊玉忽然想到,白日里李逢春将她推向土匪的那一刻,自己的所思所想。
她当时想,与其自己被这般侮辱,她还不如拿头上发簪自我了断。
在自我了断之前,先拉着李逢春一起死。
倘若没有桑翊救她,或许此刻,她已经与李逢春同归于尽了。
可是现在……
这个救了她的男人,背着一背后的伤,怕她生气,要走向外面滂沱的大雨。
人在极度的危险下脱险,心脏本就亢奋。
一时间,桑翊抱着她上花轿,为她拦住闲言碎语,带她在雨中狂奔为她找郎中,还有在土匪手里救下她的一幕幕,迅速闪过心头。
在她被当作丧门星关在院子里的每天夜里,这个男人都会悄悄来到院子里,看着她在屋子里做事,直到灯光熄灭。
“你喜欢我。”
殊玉上前一步,从桑翊身后环住了他的腰。
她将头轻轻贴在桑翊的伤口之上,“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做吗?”
平静而又直白。
桑翊觉得自己僵成了一块石头。
殊玉静静等待着桑翊的回答。
“做……什么?”
桑翊的声音沙哑到了极点,像是喉咙里吞了炭火。
殊玉拉住桑翊的胳膊,男人情绪紧张,手臂上青筋突起,肌肉都在微微颤抖。
随着殊玉的动作,桑翊回头,他高高的马尾因奔逃有些松垮,整个人嘴唇干裂,上半身满是殊玉为他包扎的绷带,还渗着血,虽看上去狼狈,可是并不让人感到脆弱。
反而,有一种与平时恭顺完全相反的野性。
殊玉才想起,从今日李家人出发到现在,桑翊作为车夫一路劳顿,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水。
他为她做了很多,自至亲去世之后,逃难路上一路坎坷,再到嫁入李家,再也没有人对她这般真心付出。
殊玉只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疯魔。
她仰头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道:“做什么,你低下头,我告诉你。”
桑翊听话地微微弯腰。
殊玉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