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的夜晚,顾飞潜入西门城门校尉府。顾飞思来想去,应该去见岑校尉一面。岑校尉两次搭救于他,他如果出来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多少有点儿说不过去。但需千万小心,绝不可带累了校尉。
岑校尉此时正对着星空若有所思,觉察出有人潜入府中,岑校尉急忙转身一个扫腿,紧接着掌风凌厉带风而去。
顾飞用手格挡,开口:“校尉,是我。”
岑校尉连忙收势回拳:“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你被捉入了临淄大牢?”
“不是校尉派黑衣蒙面人将我救出,而后我与他们匆忙走散。我心下想着可能是校尉欲掩人耳目……”
“糊涂,世帝坐镇临淄,赏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去劫狱,糟啦。”岑校尉心下一惊。
岑校尉当机立断,拉着顾飞转身就走。征虏将军高伟光此时已领着大队将士在校尉府前大力拍门。
管家开门,见到征虏将军挡在门前气焰滔天。管家借口回禀岑校尉刚想关门,高伟光一脚踹开门,将士直冲而入。
岑校尉与顾飞一左一右来到后门,拉开门一看,顿时傻了眼。数百始发连弩,正阴森森指着他们。
校尉府家丁和护卫、将士不敢上前强阻征虏将军,全都聚集院中护卫岑校尉安全,听侯岑校尉差遣。
征虏将军高伟光赶至院中:“岑教尉,别来无恙啊?”
岑校尉回答:“高将军大驾光临,校尉府蓬荜生辉。”
高伟光将手一挥,兵士便直接绑了顾飞,岑校尉拍手:“绑得好,我正想把他绑了送去临淄大牢。征虏将军此番前来,也省得岑某再跑一趟。”
高伟光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恐怕还得有劳岑校尉跑一趟。”
岑凡张大了嘴巴:“顾飞前脚刚到,将军后脚便来,我刚欲送官法办,您便来千里追凶。我不做亏心事,不是不愿与您跑这一趟,是不能与您跑这一趟。”
高伟光横眉一扫:“岑校尉,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什么人都敢惹?什么命都敢抗?”
“自为官以来,岑某唯知世帝不能惹,帝命不敢抗。但是世帝诣旨未下口谕未传,岑凡掌管西门教尉之职,不敢轻忽职守以负圣恩。”
高伟光怒从中来,他原本打算如果押解岑凡和顾飞往临淄问罪,或者宁安帝便将此案交由他主审,一切便水到渠成。现在岑校尉坚决不与他回临淄,一旦此案交由别人审理,怕岑校尉反咬他一口,结局便不好掌控。但是如果现在兵戎相见的话,目前而言,自己也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
岑校尉整理行装欲去西门督守,高伟光伸手拦住。
岑校尉不紧不慢开口:“岑某公务在身,不便久留,还望将军让路。”
“深更半夜,校尉去西门何事?西门此时城门已关,守夜之人怕是已经入睡了。”
“本来无事,但刚刚有人来报,西门有蒙面人闯入,所以我必须过去一趟。”
高伟光笑说:“蒙面人?自家人?别家人?别是校尉自己招来的吧。”高伟光一句挑衅,身后的将士便哄笑起来。
岑凡铁青着脸往外冲,高伟光侧身让路,接着转过身对身后的虎将使了个眼色。将士会意,拔剑相向。
岑凡脸色骤变,右手紧握宝刀。身后兵士见此情形便想动武。
一时剑拔弩张,气氛极为紧张。
岑校尉心里跑马一般上下翻腾: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会不会被冠上以下犯上之罪?但是现在跟高伟光带回临淄,显然是不智的,如果今日能挡住高伟光这边的狂风暴雨,或许宁安帝会派安乐亭侯杜玉过来,那么显然为自己争得最好的局面。现在高伟光匆匆赶来,显然是做贼的喊抓贼。他如今有备而来,但也因为恰恰不想错过最好的时机,没有时间向世帝讨得诏命。而这一点,正是目前能抓住他的唯一错处。
以执行公务为名力抗高伟光,如能险中求生,便能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不过,似乎他并不吃这一套?岑凡毕竟武将出身,一时陷入困局,力图险中求生。他筹谋着先打一仗再说,他身经百战,难不成还打不过高伟光这么个靠后宫裙带关系上去的角色?
高伟光料定岑凡不会动手,原本只是虚张声势一番,但看着这阵仗,他好像真的想动手?这厮果然狂妄!但此时已势成水火而不相容,今日他若让路,怕今后会变成旁人的笑柄。他如何在前庭立威?他女儿如何在后宫树信?还好,门口有他带领的连弩兵,不然光靠眼前这些士兵,他一丁点儿把握也没有。
岑校尉微笑看着高伟光。很显然,高伟光若不动手,校尉绝不会轻易动手。高伟光如若动手,校尉便伺机出手。岑凡屏息等待。
“世帝口谕到。”因为刚刚高伟光踹门而入,尚疆得以从前门直冲进来,“传世帝囗谕,征虏将军高伟光去临淄御前复命,西门校尉岑凡同行,临淄主簿尚疆陪行。”
高伟光上前盯着尚疆的眼睛:“一个小小的临淄主簿,传的竟是世帝口谕,可有信物?”
尚疆拿出洛南交给他的墨玉牌,在高伟光和岑校尉眼前晃了晃。
玉牌是真的。
岑校尉率先下拜:“西门校尉岑凡领命。”
尚疆眉眼含笑,眼风转向高伟光。
高伟光心中疑惑,却也不敢抗命,下拜领命。
尚疆从容挂好墨玉牌,转过身的时候,轻轻舒了口气。他现在追的是时间,而让洛南配合去要的,却是世帝囗谕。他好不容易说通洛南,让他把墨玉牌暂借给他。这一步虽险,倒也瞒住了这群人。
高伟光将军虽心中疑惑,却不敢发作,岑凡校尉却是安之若素,平静如常。
岑凡与尚疆并无交情,尚疆自己跑这一趟,主要是想伺机在宁安帝和齐王心里留个好印象,自己以后寻访烟布剑也能顺利些。但今日一见岑校尉,便发现他是个极聪明的。
洛南赶到碧盘馆,请说书先生许平生前往临淄。碧盘馆老板亲自过问发生何事,不愿意放这块说书活招牌。
洛南细说奉齐王之命延请,想在临淄办场大型讲书,介时文人才子云集,名伶优倡辅兴,知许平生说书甚妙,特请去以说书串讲全场,称为话书讲文。洛南给碧盘馆看了临淄郡丞官凭,递上齐王亲笔。齐王微生优雅名在外,老板心忖这是好事,又得许平生去过临淄后再由洛南送回碧盘馆的允诺,这才同意放行。
洛南又给许平生呈上尚疆编写,工匠连夜赶制的手工雕刻话书讲文的串讲章句,许平生抚摸着雕刻的文字,心中震憾。
许平生在人前瞎了大半辈子,几时有过这种待遇?齐王延请,清雅名士济济一堂,特意手刻的串讲章书,当年齐国稷下之风,豁然展示在他的面前。
尚疆的串讲章句书香泌鼻,文采斐然,熏得许平生陶陶然。许平生心动了。
洛南便带着他连夜赶往临淄。洛南方到临淄,便命挑选适宜住处安置许平生。许平生好酒好菜,只觉串讲章句精辟透彻,专心研读,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