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后娘娘,你们可要给臣做主呀。”
武清伯李伟,人还没到呢,声音先传进了乾清宫。
殿门外值守的小太监见武清伯李伟来了,立刻迎上前去,“武清伯,这毕竟是宫里,可不敢大声喧哗。”
“我受了天大的委屈,还不让我说吗?”
“算了,我跟你也说不着,你快去里面向陛下禀报,就说臣武清伯李伟求见。”
“是,武清伯,您老先在外面等候,小人这就去向陛下禀报。”
这小太监刚迈步想进去禀报,司礼监秉笔太监张鲸走了出来,“武清伯,陛下和太后娘娘在殿内听到您的声音,特意派我出来迎接您老呢。”
“哦,太后娘娘也在里面。”
“正是,您老快请进吧。”
李太后担心潞王朱翊镠和李诚锡,就一直待在乾清宫中等消息呢,就没走。
一听到武清伯李伟的声音,看李太后的神情,朱翊钧便立刻让张鲸出去迎接。
李伟一进乾清宫,都没行礼,直接就诉苦。
“陛下,娘娘,你们可要为臣做主呀。”
“您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臣的。”
李太后出声呵斥,“武清伯,陛下面前大呼小叫,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好了,好了,”朱翊钧也出声说道,“武清伯,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要着急。”
“张鲸,去给武清伯搬个椅子来。”
“是。”张鲸转身搬来一个小圆盾凳放在李伟身旁,“武清伯,您请。”
李伟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张鲸忍不住出声提醒,“武清伯,看来是一路走过来您是真累了,陛下赐座,您老还不赶快谢恩。”
原来朱翊钧年龄小,李太后当家,李伟就没在意过这么多礼节,经张鲸这么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
“臣年迈昏聩,失了礼数,还请陛下恕罪。”
朱翊钧摆摆手,“无妨,无妨。”
“武清伯,你前番那般神态,可是遇到了什么委屈?”
“回陛下,臣何止是委屈,臣是委屈大了。”
“陛下,您是不知道,臣去顺天府衙观看审案,那些个官员,实在是太放肆啦!”
“他们竟然判了李诚锡秋后问斩。”
接着,李伟就是吧啦吧啦一通诉求,当然了,他是尽捡那些对自己有利的说。
说完,李伟又开始哭了,只不过干嚎,没有眼泪。
“陛下,娘娘,您们可要给臣做主呀。”
“做主呀。”
“好了!”朱翊钧提高了声音,“武清伯,你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伯爵,如此哀嚎,成何体统!”
李太后急忙出来打圆场,“陛下,武清伯也是担心孙子,情急之下这才口出无状,念在武清伯年事已高的份上,陛下就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审案的那些官员这么对待武清伯,也确实是有点过分。”
这时,殿外走进一个小太监,“陛下,潞王殿下,驸马都尉,刑部尚书潘季驯,右都御史潘晟,大理寺卿辛自修,顺天府尹张国彦,张宏张公公,马明马公公,说是案子审完了,特呈上案卷供陛下御览,现在殿外求见。”
“让他们都进来吧。”
“是。”
很快,审案的一众人走进乾清宫,躬身行礼,“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众位爱卿不必多礼。”
“谢陛下。”
顺天府尹张国彦将案卷上呈,“陛下,臣等奉旨审理潞王殿下和李千户纵马伤人一案,现案件已经审清,臣等不敢妄定,故呈上案卷,以求圣裁。”
张鲸将案卷从张国彦手中接过,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朱翊钧。
朱翊钧接过案卷,一页一页的翻看,看的很仔细。
案卷被一页页翻开,乾清宫中虽然一片寂静,但众人的心,却都伴随着那一页页的案卷跳动。
李诚锡,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纨绔子弟,可有可无。但李诚锡背后牵扯到武清伯李伟,牵扯到李太后,众人不知道这样的判决结果,会不会引起皇帝的不满。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时间很短,或许时间很长,众人紧张的神经,已经冲淡了时间的概念。
朱翊钧将案卷放到书案上,看向众人,“太不像话了!”
武清伯李伟一听朱翊钧这话,按照以往的发展,这是皇帝又要向着自己。
因此,李伟又开始哭诉开来。
“陛下,他们就是太不像话了。”
“鸡多了不下蛋,人多了瞎胡乱。”
“他们这么多官员,连一个案子都审不明白,平白无故的冤枉李千户不说,竟然还害得潞王殿下给平民百姓躬身道歉。”
“亏他们还是饱读诗书的进士,朝廷的脸面都让他们丢尽了。”
李伟还是有点小聪明的,他想给他孙子平反,但他不光说他的孙子,还把潞王朱翊镠扯了进来。
“够了!”朱翊钧呵斥住李伟。
“武清伯,你年过古稀,又是朝廷册封的伯爵,怎么说起话来泼乱无状,假哭哀嚎,你这样与那骂街的泼妇有何分别!”
李伟低下了头,不敢再说话。
“潞王对于此事,处理的倒还算妥当。可你一个堂堂的亲王,年底就要大婚成家的人,竟然酒后纵马伤人,真是潇洒!”
朱翊镠很聪明,急忙躬身,“臣酒后无状,有损朝廷颜面,臣甘愿受罚。只求陛下保重龙体,切勿动怒。”
“就你这样,与纨绔子弟何异,朕怎么能不动怒!”
“从今天起到你大婚,不许你出潞王府一步,每天抄写《皇明祖训》十遍,字迹工整,不许涂改,朕会每天派人去潞王府收取。”
“另外,今年的俸禄你就不要领了,一部分赔偿给案件中受伤的百姓,其他的送到养济院中,救济百姓。”
朱翊镠毫不犹豫,一点都不心疼,“臣遵旨。”
朱翊钧接着说道:“至于这李诚锡,连撞两人仍不悔改,最后竟致人死亡。此案,张府尹判的没错,就是故意杀人。”
李伟一听这话,不再沉默,“陛下,李千户他本性纯良,是个好孩子。只是这次是因为饮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才造成惨案。”
“陛下,这应该属于过失杀人,不应该被判处秋后问斩呀。”
朱翊钧看向李伟,“武清伯,案卷朕也看过了,如果说撞伤一人是过失,撞伤两人也是过失,可他李诚锡都撞伤三人了,这不是故意杀人这是什么!”
“如果武清伯还不清楚,就自己回去翻看大明律。”
“不过,武清伯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像李诚锡这般恶贼,确实不应该判处秋后问斩,而是应该斩立决。”
“审案的时候,三法司的堂官都在,案卷也不用再送到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再审一遍了,明日顺天府就将李诚锡押到街上,当着百姓的面,明正典刑!”
“还有,毕竟死了人,顺天府对于此案受害人及其家庭适当的加以照顾。”
最后这句话,朱翊钧是对武清伯李伟说的,意思是你孙子罪有应得,你别想着报复那几户人家,要是那几户人家出了事,我就默认是你武清伯府干的。
李伟听罢,一口气没上来,竟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