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后,文武官员纷纷离去。
武将勋贵们,有说有笑,正常行走。
文官们由于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体力不济,有的还受了伤,不少人都是互相搀扶着走的。
他们也没有回到各自的衙门办公,而是去了太医院,治伤。
太医院的药管不管用,那得分谁用。
若是皇帝服用太医院的药,必须要谨慎加谨慎,小心加小心。
像给成化皇帝和弘治皇帝看病的,就是同一个太医刘文泰,这位刘太医可是接连治死了两位皇帝。
若是文官们服用,倒不必担忧太多。
太医院的人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成为了香饽饽。
散朝之后,朱翊钧回到乾清宫,一旁侍奉的还有司礼监的三位大太监,张宏,张鲸,张诚。
“早朝上发生的事,你们有的在场,不在场的想必也都听说了,你们觉得在北直隶种植水稻这事,可行吗?”
张宏思虑片刻,率先开口,“回禀皇爷,奴婢以为,此事不可行。”
“万历三年,徐贞明任工科给事中,他就此事上过奏疏,当时朝堂就有过议论,也是未曾通过。”
“畿辅之地虽多有河流,然毕竟身处北方,气候相对干旱,一旦天公不作美,水稻何以插秧。”
“若是因此而兴修水利,虽有一时之利,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刹那芳华。”
“民以食为本,兴修水利,以惠农桑,自古以来皆是正途,依奴婢愚见,水利可以兴修,但不应用于水稻种植,而是应用于灌溉农田,收益于更多的百姓。”
张宏是广东人,北直隶种不种水稻,不干他家乡的事。
可内廷宦官多出于北直隶,张宏又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内廷宦官之首,这些人都是他的干儿子、干孙子,其他的也都是他的下属,他想不管都不行。
朱翊钧所想与张宏所想,大差不差。
内廷中的宦官多是出自北直隶,这些人可都是朱翊钧身边的人。
羊斟惭羹,各自为政。
朱翊钧不可能因为这事就让他们心生幽怨。
而且,在北直隶种植水稻,从气候上考虑,也确实是不怎么现实。
“张鲸,你去内阁传旨,南方气候湿润,北方气候干旱,且百姓不易,畿辅之地种植水稻一事,暂且作罢,等国有余力之后,再行处置。”
张鲸是北直隶人,听到朱翊钧这话,心中窃喜,“奴婢遵旨。”
内阁中,四位大学士正坐在一块商议,今天早朝群臣打架这事,怎么善后
王锡爵性格有点直,他最先开口,“这事,出就出在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身上了。”
“都察院那几十号御史,就属他们打的欢。尤其是右都御史潘晟,身居二品,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宝刀未老,老当益壮。”
严清打趣道:“潘少宪是心有不甘呐。”
“本来,内阁中有一把椅子是他的,结果他的那把椅子被挪到了都察院,庄子有言,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
申时行淡淡一笑,“潘少宪是性情中人,爱憎分明,不然何以掌风宪之职。”
“性情归性情,可今日早朝,百官动武,君前失仪,非臣子之道。幸得陛下仁德,宽厚我等,不与计较。”
“然,天子仁厚,我等臣子更觉惭愧。君恕臣罪,臣子却不能不知罪。”
“这样吧,我去安抚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国子监、翰林院。”
“元驭兄,你去安抚吏部、礼部、工部、刑部。”
“直卿兄,你去安抚兵部、户部、大理寺、太常寺、太仆寺。”
“忠伯,你去安抚通政使司和其他衙门。”
王锡爵,字元驭。
严清,字直卿。
王家屏,字忠伯。
前两位倒没什么,主要是王家屏,他是隆庆二年的进士,资历比其他三位要浅的多,所以申时行没有称呼其忠伯兄,而是称呼其为忠伯。
申时行,很会做官,安抚百官,他自己挑的都是科道言官、清流这些硬茬子。
见其他三人皆点头同意,申时行接着又说道:“安抚这些衙门之后,告诉他们,凡是今天参与早朝之人,每人都写一道请罪的奏疏。”
“明日一早,交通政使司收齐,由内阁领衔上奏,送到乾清宫中,向陛下请罪,以全臣子之道。”
几人刚商议完,张鲸就走进内阁。
“四位阁老都在呢。”
“张公公。”四人纷纷起身。
申时行问道:“张公公,可是陛下有旨意?”
张鲸点点头,“上谕。”
一听到这两个字,申时行等人急忙跪倒在地。
内阁大学士面对圣旨,也得跪着。
“南方气候湿润,北方气候干旱,畿辅之地种植水稻,过赖天时,且畿辅四境军镇环绕,皆仰百姓供养,甚是不易,当于百姓休息,不宜大兴土木。故,畿辅之地种植水稻一事,暂且作罢,待民有起色再徐规划,犹未晚矣。钦此!”
“臣等领旨,谢恩。”
张鲸虽然为人嚣张跋扈,但在宣读圣旨这种大事上,还不是不敢有所差池,急忙请几人起身。
“几位阁老,旨意宣读完了,快快请起。”
申时行站起身来,对着张鲸说道:“张公公辛苦,我这就让人为公公沏茶。”
“申阁老,茶就不必喝了,陛下那还等着咱家去回话呢。”
“那我送一送公公。”
张鲸倒还真没客气,“那就有劳申阁老了。”
出了内阁,张鲸心情大好,虽然他也挨了几下揍,但终究是把这事拦住了,他面对内廷那些老乡,以及自己家乡父老,也算是能有个交代。
在返回乾清宫向皇帝复命的途中,忽然有一个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
张鲸眉头一皱,“站住。”
张鲸是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这小太监自然认识张鲸,“张公公。”
“在皇宫里还敢这般着急慌张,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是哪个衙门的?归谁管?”
“回张公公,小人是慈宁宫的,归马明马公公管。”
张鲸一听是慈宁宫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你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奴婢?”
“是。”
“那你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事?”
“太后娘娘她,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