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重新编制之后,总督京营戎政腾冲伯戚继光着手训练京营。
此时的京营兵额,与之前相同,战兵、辅兵加一块,二十八万。
凑够二十八万这个数字,而且是实数,是很难的。
为此,朱翊钧下了死命令,在京卫及上直卫,只要年龄和身体素质符合条件的,不管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全编到京营中去,一块跟着训练。
再经过边镇、都司以及六千南兵的补充后,若是还有缺额,就募兵,最终,在朱翊钧的强压之下,京营是凑够了二十八万这个数字。
戚继光按照戚家军的标准训练战兵,但军饷可不是按照戚家军的军饷开的。
戚家军为什么能打,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军饷高。
京营那么多人,不可能按照戚家军的军饷那么开。
若是所选常备兵训练不合格,就退到续备兵中去,另选他人补充。
这么一训练,原本养尊处优的一些京卫军官,就受不了了。
这些人,身上本身就有世职,要是不用他们,把他们逐出京营,他们反倒是高兴了。
奉命协助戚继光整训京营的御马监掌印太监陈炬,就将此事禀明朱翊钧。
对此,朱翊钧的办法很简单,“陈炬,你说的朕都知道了。”
“京卫的世袭军官世辈居于京师,京师乃繁华之地,难免让人贪恋。”
“若是将这些人逐出京营,反倒是便宜了他们。惩罚他们,倒是也没有必要,把他们换一个地方历练也就是了。”
“把这些不堪用的京卫世袭军官,名单报上来,全部改袭他卫世职。”
“缅中都司新近设立,急需人手,将这些人身上的世职,全部改为袭缅中都司辖内卫所世职。”
“把这些人全部打发到缅中都司历练。”
“原本世袭指挥使的,还是世袭指挥使,原本世袭指挥佥事的,还是世袭指挥佥事。这些都是他们祖上拿军功挣来的,朕不晋他们的世职,也不好降他们的世职。”
“不过,既然是卫所的军户,他们去缅中都司的时候,让他们带着自己的家人一块去。”
“既能得到历练,同时也能为朝廷充实边镇,一举两得。”
陈炬躬身道:“奴婢明白。”
“你回去告诉腾冲伯,要是再有这样的人,只管把名单报上来。”
“另外,你也敲打敲打那些纨绔子弟,缅中都司缺人,他们要是不想背井离乡,那就咬牙撑住了。”
“就算是当不了常备兵,去当个续备兵、后备兵,也是好的,别堕了祖上的名声。”
皇帝有了明确的旨意,陈炬做事就要方便很多,“奴婢明白。”
陈炬得了旨意,带人返回京营。
京营中,两拨人正在剑拔弩张的争论。
一方是以惠安伯张元善的勋贵,一方是督训官戚金。
惠安伯张元善,这次被任命为五军营第三镇副将。
他呢,很是忠心,但什么仗势欺人,目中无人,勋贵该有的毛病他身上都有。
训练的时候经常偷懒,吃饭的时候吃小灶,平时也是随意欺压士兵。
这回,他让麾下士兵去翻墙出去给他和他身边的其他几位勋贵去买酒肉,正好让巡逻的戚金逮着,双方当即爆发冲突。
张元善指着戚金的鼻子,“戚金,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凭借叔荫得以入值宫禁,也敢在这指手画脚!”
“我告诉,要不是这次皇上降下旨意,让你担任督训官,就你一个小小的千户,平时连进我惠安伯府大门的资格都没有。”
戚金心里憋火,可他与惠安伯张元善之间身份差距太大,他不好直接发作。
“惠安伯,您也知道我这个督训官是皇上钦点的,那这事我更应该管。”
“整训期间,京营封闭,任何人不得无故出入。可您却让麾下士兵翻墙出去,就为给您买些酒肉吃食,您不觉得这有点过分了吗。”
张元善鼻子一哼,“我又没在茅房里跳高,我怎么就过分了。”
“京营的饭忒难吃,我吃不惯,就让人出去买了点吃的,就是忘了告假而已,你又何必这么不依不饶。”
“惠安伯,您吃的可是小灶。”
“小灶的饭,他也是难吃。”张元善的语气中竟然带了无奈。
“小灶的饭,不也是辎重兵炒出来的吗,就他们那大锅饭的手艺,能好吃了吗?”
“我这嗓子眼细,吃不了那么粗的东西。”
戚金强压下心头怒火,“惠安伯,您这就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
“人家临淮侯跟士兵同吃同住都不叫苦,您这都吃小灶了,怎么还这么挑剔。”
张元善使劲一摆手,“他是他,我是我。”
“我这个爵位是祖上靠军功杀出来的,老祖宗已经替我把苦吃完了,我凭什么再吃苦。”
戚金听罢,心中不由得可发一笑,“惠安伯,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您这个爵位,是靠外戚恩泽才得以册封的吧。”
明朝的爵位分两种,一种是靠军功拼来的,一种是外戚恩泽。
很明显,后者的含金量远不如前者。
惠安伯,还有彭城伯,这两个爵位都是外戚恩泽而来,而且这两个爵位是一家人,都是明仁宗朱高炽的皇后张皇后的家人。
明朝恩封外戚爵位,就是从明仁宗朱高炽这开的头。
到了明宣宗的皇后孙皇后时,学的更是有模有样。孙家外戚的权柄,毫不夸张的说,让人望而生畏。
明孝宗朱佑樘的皇后张皇后,张家的外戚更甚,公然戴了皇帝的冠冕,还在皇宫内奸污宫女,完了还一点事都没有。
说明朝没有后宫干政,没有外戚之祸,得分不同的时期,不能一概而论。
所幸,嘉靖皇帝在位时,将外戚的爵位尽皆革除。
但保留了两家外戚爵位,就是彭城伯和惠安伯,这一个大家族的两个爵位全保留了下来。
戚金说张元善家族惠安伯的爵位是戚爵,都不是暗讽了,那就是跟打张元善的脸差不多了。
张元善气的,胡子都要撅起来了,“戚金,你看不起谁呢!”
“我祖上的爵位确实是靠外戚恩泽得来的,可后来那也是有实打实军功。不然,嘉靖年间,尽革外戚爵位,凭什么惠安伯的爵位得以保留。”
“戚金,你辱我事小,辱我家族事大!”
“看我不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