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去收拾了。”惠安伯张元善赶忙吩咐。
带人过去的那队官,一看就是有生活经验之人,摘下头盔就去接猪血,也不必讲究什么卫生不卫生的。
彭城伯张守忠走到张元善的身旁,“你买的猪窜了小半个营区,还窜到了腾冲伯的面前,到时候陛下知道,免不了还得斥责你。”
张元善颇不在意,“我现在已经是千总了,大不了降职当百总。”
“再说了,我自己花钱给手下的士兵改善伙食,就算是陛下知道了,我也有理。”
“惠安伯真是好功夫。”戚继光走过来夸赞道。
这不是戚继光在客套,而是惠安伯张元善手上真有功夫。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就这一下,戚继光就能看出,张元善手上确实有功夫。
“腾冲伯。”张元善、张守忠二人向戚继光见礼。
戚继光拱手还礼,“惠安伯,彭城伯,您二位这是?”
彭城伯张守忠立刻与张元善拉开了距离,“猪是他买的。”
张元善解释,道:“腾冲伯,我看着底下士兵每日操练太辛苦,就买了三头猪改善伙食,犒劳犒劳他们。”
接着张元善又跟了一路,“我自己掏的钱,不是花京营账上的钱。”
“这没犯军纪吧?”
“当然没有。”戚继光笑道,“就是下次加点小心,别再让猪跑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张守忠见没触犯军纪,又凑到张元善身边,“你看看,杀猪的时候我就说让你绑结实点吧,这下闹出笑话了吧。”
“一边去。”张元善怼了张守忠一句,接着又看向戚继光,“腾冲伯,那您忙着,我就先走了。”
说完,张元善就招呼人抬着猪离开。
戚继光注意到下面士兵眼神中的渴望,张元善买的猪,那肯定是给他麾下的士兵吃的,不可能给其他营的士兵。
他笑着摇摇头,多了他也供应不起,可他亲自训练的教导总队,就两千人,吃一顿,他还是可以承受的。
“来。”戚继光招呼来自己的亲兵队长。
“我身上没带着钱,你去我府上,告诉我夫人,就说是我说的,让她给你拿些银子,都这时辰了,到集市上看看,猪牛羊,有什么就买什么吧。”
这亲兵队长明显是跟随戚继光时间很长,了解戚继光家里的情况,
“腾冲伯,卑职就这么到您府上对夫人说吗?”
“怎么了?”戚继光有点不解。
“腾冲伯,您在家里说话,不是不怎么算吗?”
戚继光抬腿就踢了亲兵队长一脚,“滚!”
“有多远滚多远!”
戚继光的夫人虽然强势,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还是分的清的。
这亲兵队长是跟着戚继光时间久了,有意在说笑。
“是是是,卑职这就滚。”
踢完这亲兵队长,戚继光自己也笑了,“这臭小子。”
惠安伯张元善自掏腰包给麾下士兵改善伙食。
腾冲伯戚继光也自掏腰包给麾下士兵改善伙食。
不用刻意的去传播,等到开饭的时候,肉香味一飘,比拿着大喇叭广播速度还要快,很快就传遍了京营。
其他勋贵们一看,都是带兵的,你们俩掏腰包改善伙食,那我们是不是也得跟着自掏腰包。
有的勋贵,确实掏钱了,有的则没有。
自掏腰包给麾下士兵改善伙食,这是情分,不掏钱,这是本分,谁也不能说别的。
这事,在京营倒是没有产生什么波澜,在朝堂上,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文官们纷纷上疏弹劾,孙暹总管京营军需,结果改善伙食还是要靠京营将领自掏腰包,孙暹当的什么差事。
必须把孙暹撤职。
必须将孙暹这无能之人查办。
朱翊钧看过这些弹劾奏疏后,好一阵无语。
分明就是孙暹插手京畿商业,惹得文官不悦,怎么就能和京营军需扯在一起。
不过,也不奇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言官闻风奏事,官员仗义执言,一点毛病没有。
勋贵们自掏腰包给麾下士兵改善伙食,更没毛病。
这一次的阵势,比上一次还要大。
上一次弹劾孙暹,为了些许铜臭,不择手段,属于是虚空打靶,没什么真凭实据。
这一次,可算是让文官找到了理由,一个个义愤填膺,好像真的都是忠臣一样。
孙暹则亲自来到乾清宫,跪在地上请罪。
不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这事到自己身上来,孙暹就必须要有一个态度。
既是给皇帝看,更是给外廷弹劾他的那些文官们看。
朱翊钧看向地上的孙暹,“起来吧,这事不能全怪你。”
“奴婢谢皇爷恩典。”
“孙暹,这事你办的还算不错。现在出了点岔子,你也别回御马监了,去掌尚膳监的印。”
“奴婢谢皇爷恩典。”孙暹再次跪倒在地。
“起来吧。”
“谢皇爷。”
“张宏。”朱翊钧又喊了一声。
张宏应声上前,“奴婢在。”
“内廷派去总管京营军需的人,朕撤职了,兵部派去那个监管京营军需的主事,既未尽到监管之责,也一并撤了。”
“奴婢明白。”
“朕要翻修三大殿的事,工部勘察的怎么样了?”朱翊钧问道。
“回禀皇爷,工部说三大殿嘉靖三十一年才复建完成,距今不过三十余载,并无任何破损之处,不必翻修。”
接着,张宏的声音略显迟缓,“若是陛下仍有担忧,工部会再派专人勘察。”
“不必勘察了。”朱翊钧没有坚持,他也没打算真的翻修三大殿。
“既然工部已然有了结论,就不必再费周章了。让张鲸去告诉工部,朕还是相信自己臣子的。”
张宏没有立刻接言,他侍奉朱翊钧多年,了解他的说话习惯,单从语气就可以判断出,皇帝还有话要说。
“让成敬去接替孙暹,总管京营军需。”
“孙暹。”
“奴婢在。”孙暹立刻躬下身子。
“将你手头上的事,仔仔细细的交代给成敬,交代完了,你再去掌掌膳监的印。”
“奴婢明白。”
“还有。”朱翊钧的声音接着传来。
张宏立刻集中精神,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是对他说的。
“当时申阁老提议派一文官监管京营军需吗,原来的那个办事不力,就让兵部换一个得力的人去。”
“奴婢明白。”
张宏心里清楚,皇帝属意的人,是申用懋。
申用懋原来是云南楚雄府楚雄县知县,因筹措、押送粮饷有功,未到任职期满就晋升兵部武库司主事。
只是申用懋是内阁首辅申时行的儿子,这个话,皇帝不能说,只能自己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去兵部传旨的时候,隐晦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