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东没回答，伸手，抓住旁边的路清座位的木椅靠背。

    仿佛要抓住让他安心的东西。

    路清靠在外面的墙上，大气不敢出。

    她有点理不清这种关系了。

    “长存，你不应该为我想告别过去而感到高兴么？你从前，不是一直都在让我放下的，但我现在想真的放下了，你又在问我小艾怎么办？”

    “不是我说你没放下就没放下，你要真放下，你就不应该带这姓路的姑娘来，你要真放下，你给她一个名分，你大大方方的在我面前介绍，她是你的女朋友，但你为什么不敢？”

    苏长存有些激动。

    “因为你至始至终，都只是把这姑娘当成一个可以替代林小艾的女人，但最后你发现，原来她根本替代不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是那样想的？”莫东咬着后牙槽，“长存，我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把她带到你面前，我以为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面前介绍，她是你女朋友？”

    莫东低眉，一口喝了杯里的酒。

    “一个名分而已，你给她又怎么了？”苏长存冷笑，“因为你给不了，你的心里还有林小艾。”

    “长存，你知道你在和我讨论什么么？”

    “我当然知道，我还也知道，你曾经和小艾在一起，给她的诺言，可你呢，忘了吗？”

    “她已经走了这么久，我放不下你不同意，我放下，你也不同意。”莫东直勾勾看着苏长存，“放不下的不是我，是你吧？”

    苏长存脸缓缓抽动了一下，一字一眼，“我的确放不下她，因为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似乎还是不放过莫东，“我给你个机会，如果你现在承认，这姓路的，就是你女朋友，那从此以后，我不会在你面前提小艾！”

    没人任何回答。

    很久很久，包间里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路清抽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

    苏长存分析得对。

    她深呼吸，朝旁边走了几步。

    又佯装刚刚过来的样子，迈着大步，走进了包间。

    把酒放在桌上，“刚刚老板娘说要送瓶酒来喝，不过你们还是少喝，这酒我看了下，度数挺高的，容易喝醉。”

    气氛很诡异。

    路清本就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

    更是个不知道怎么调气氛的女人。

    她心里堵得慌。

    不是因为莫东和苏长存之间的僵持。

    而是她现在，才认识到自己的位置。

    虽然她知道，她和莫东的关系已成定局，但她以为，莫东的感情，她已经得到了一大半。

    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为自己做的事。

    以及在床上时，他居高临下红着眼叫自己名字的时候，她以为她已经得到了他。

    可今天苏长存的这番话，让她醍醐灌顶。

    一直想不通的事，好像在这一刻，解开了。

    他说的给她时间，是因为他还没有放下。

    即便是她说自己有了他的孩子，他也只给自己一个字：等。

    路清浑浑噩噩的。

    她心烦意乱。

    这种想法好像越来越让她感到危险了。

    她不该感受悲伤的。

    打开酒盖，她为自己倒上一杯，“不过今天第一次和苏哥见面，又是你们经常来的餐馆，还是老板娘送的酒，我该用这酒敬一下苏哥的。”

    路清煞有其事的举了杯子，抬手时，却被莫东抓住了手。

    “谁让你喝了？”

    “我自己要喝。”路清小声答，“这是敬苏哥的……”

    莫东抢过她的杯子，倒进一旁边的空碗里，“我带你来，不是来喝酒的。”

    苏长存这才又笑起来。

    “小路，老莫说得对，吃饭吃饭，别这么紧张，朋友之间，还敬什么酒？”

    路清坐了下来。

    但这饭她再也吃不进了。

    虽然苏长存接下来又和莫东聊起了天，但路清再怎么看，都好像变味了。

    朋友之间。

    可能，他们是朋友。

    可她和他们，不是。

    她融入不进他们，就算如何取悦，好像都只是外人。

    饭后，莫东也没说再回苏长存的家。

    他也只喝了少量的酒，苏长存后来送他们上车时，眼底的耐人寻味让路清确认了，晚上一定会去见他。

    可能他不喜欢自己。

    但正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才会告诉她莫东的过去。

    不会遮遮掩掩，不会忌讳什么。

    车上，路清打了火。

    莫东坐在副驾驶，突然拉住她逮手刹的手。

    “我之所以没拒绝苏长存选这家餐馆，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已经放下了过去。”

    路清心“砰砰”的跳。

    虽然有点受宠若惊，但她还算清醒。

    “莫东。”她让自己心情平复，“虽然这样，但我和林小艾，也是有差距的吧，我知道苏哥不喜欢我。”

    莫东侧脸线条俊朗，男人味很足。

    他没看路清，只是紧紧抓住路清的手。

    “你是我的，为什么要他喜欢？”

    “因为他知道，你对林小艾的感情，是不可能这么快消失的。”路清心里明白得很，“其实，你也不用证明给我看的，也不用证明给别人看，心里有就有，心里无，就真的无。”

    莫东靠在靠背上，目光看向前方。

    路清想，他大概也不敢看自己吧。

    “人呢，往往缺什么，就越是想炫耀什么，你想炫耀的，不正是你所缺的么？”

    路清把手收了回来，放在方向盘上，也没开。

    “我从小就跟朋友说，我妈妈对我最好了，夸张的跟她们说，我妈妈打了电话回来，问我的成绩，问我乖不乖，还撒谎说我妈会给我寄新衣服，可是我的朋友们，她们整天和妈妈在一起，却总是抱怨，她们的妈妈管得太严。”路清看向莫东，“你看，我一直在炫耀的东西，不就是最想得到的？”

    “你以为你是哲学家？”

    “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

    “如果我真的放不下林小艾，就不会带你来了。”

    路清故作轻松，“谁知道呢？也许莫先生你自己也看不清你自己的内心呢。”

    松开刹车，车子慢慢开动。

    莫东沉默了。

    路清专心开车，她知道，自己可能猜对了。

    他也看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放下吧。

    下午，莫东带她去电影院看了一部贺岁片。

    他手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

    这在路清看来，他只是极力在告诉路清，她的说法是错误的。

    路清看着电影屏幕的光影里，若隐若现莫东的脸，心里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