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全面露喜色:“好的,谢小姐请跟我来。”
牙舍的位置在东长安街上,离翰林胡同不远。
因此,两人是走着去的。
差不多半炷香时间,抵达了胡大人住处。
冯全看向谢令和:“就是这里了。”
谢令和仔细打量,正门外面摆了两个石狮子,左右开了两个角门,都不是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扣扣扣。”
冯全上前敲门。
很快,门从里面开了一条缝:“你找谁?”
冯全客气道:“我是官牙行的冯全,带人来看宅子的。”
闻言。
小厮往后看了一眼谢令和,对冯全客气道:“知道了,您稍等。”
冯全点头:“好。”
门被关上。
没过一会儿,正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气质慈祥的老夫人搭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男子的手走了出来。
冯全立马打招呼:“胡夫人、胡小少爷。”
胡夫人姓李,一般称作胡夫人;胡小少爷叫做胡鹏飞。
胡夫人呵呵一笑:“冯牙人,许久未见了。”
接着。
看向了谢令和。
胡鹏飞也看了过来。
谢令和镇定自若,冯全自动出声介绍:“胡夫人,这位是谢姑娘,是新科状元郎的家眷。”
状元郎的家眷?
胡夫人和胡鹏飞都重视了起来。
“谢姑娘,请里面请。”
谢令和:“打扰胡夫人了。”
“没有没有。”
“……”
参观地很顺利,胡夫人全程讲解,谢令和越看越满意,尤其是看到了大池塘,虽然如今是满池子的残荷,但依然风景如画,她仿佛能想象夏日荷花盛开时的美景。
胡夫人见她看着池塘,面露感叹:“唉,要说这宅子我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池塘了。”
“当年我们刚搬进这座宅子,池塘枯败,池底淤泥都臭了,我亲力亲为看着人把它清理干净,亲自去挑选了荷花种子种上,后面结的很好,特意修了个池心亭,还打了一艘小床,夏日乘船摘莲蓬。”
听她这么描述,谢令和心更痒了。
胡鹏飞声音关切:“祖母~”
胡夫人拍了拍他的胳膊,对他摇头笑了笑。
然后。
看向谢令和:“谢姑娘,我家老爷和你弟弟有缘同在翰林院为官,我看你也这么喜欢这池塘,以后一定会爱惜它的,这样吧,我做主再降二百两银子,只要四千八百两银子,这宅子就是你的了。”
四千八?
谢令和心里一跳:这可真降了不少了呀。
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于是。
她当场拿下了这个院子:“胡夫人爽快,我也不卖关子了,这宅子我的确很喜欢,我答应了。”
闻言。
胡夫人脸上绽放出喜色。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日我家老爷去拜访老朋友了,你看约到明日一早去冯牙人那里过户如何?”
京城大居不易,老爷寒门出身,从科举入仕一直都在翰林院,翰林院清贵,但油水少,一年的俸禄仅供全家吃喝,好在,她出身商户,父母出嫁时嫁妆不少,又有些经商头脑,攒下了一些家业,又只生了一个孩子,花销小,如今家里祖孙三人,更是供得起,但孙子还是个白身,日后花钱的地方不少,能多攒些尽量多攒些。
其实这宅子,她原本是不打算卖的。
因为,这宅子地段好,不愁租不出去,日后后代有出息考上了京城,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尽如人意。
这宅子位置好,谁都看得出来,老爷如今没了官职,人走茶凉,谁把他们放在眼里?
他们谁也不敢得罪,还不如把宅子给卖了。
当然。
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卖。
有些人卖给人家是害了人家,但是谢伯渊可以。
三年一个状元,不罕见,但是谢伯渊不仅仅是新科状元,也是文太师三弟唯一的弟子,是半个文家人。
就凭这个身份,他们也守得住宅子。
言归正传。
谢令和自然没有不答应:“好。”
“……”
半个时辰后。
胡翰林家大门口。
胡夫人依依不舍:“我家老爷在我耳边念叨过谢状元好几次,说他知识渊博、十分好学,我也一直想要见他一面,让我家这皮猴子沾沾文气~”
胡鹏飞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谢令和不好推辞,便道:“这我也做不了主,只能回去和伯渊提一句。”
胡夫人大喜:“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
离开胡宅。
谢令和松了一口气。
冯全笑:“谢姑娘这是咋了?”
谢令和实话实说:“胡夫人太热情了,我有些招架不住。”
“胡夫人也是心里着急。”
冯全叹了一口气:“胡大人为官清廉,和胡夫人关系很好,两人只生了一个独子,胡大人对他极为看重,亲自启蒙,送他进了国子监,他人也聪明,十五岁便考中了秀才,十八岁回祖籍去参加乡试,结果感染了一场风寒,没撑过去就走了。”
“当时,胡大人和胡夫人差点儿就跟着去了。”
“好在,儿媳妇李氏传出身孕,让他们撑住了一口气,之后十月怀胎生下了孙子胡鹏飞,这才打消了两位白发人的死志。”
“胡小少爷从小到大被爷爷奶奶溺爱,养得有些娇,吃不了苦,都二十岁了,还只是一个童生,胡大人也老了,这些年与人为善,就是想多攒些人脉,给胡鹏飞留下一些香火情。”
谢令和恍然大悟。
难怪,胡夫人对她这么热情,还主动给自己少了二百两银子。
不过。
她一点儿不反感。
胡大人和胡夫人也是用心良苦啊~
黑发人送白发人,想想就痛心。
……
出了胡同。
林素娥和冯全挥手告别。
她起身返回外城住处:出来一个时辰左右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
心里这么想,她脚步加快。
拐角一转弯,迎面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谢!安!福!
她整个人愣住了。
对面。
李凌泽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走在一起,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同一时间看到了谢令和,立马瞳孔地震,看着她一动不动。
“哼!”
谢令和想到他了无音讯就一肚子火,反应过来,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身后。
李凌泽急了,慌乱追上去:“令和!”
“令和姐!”
“令和姐姐~”
“……”
谢令和心里一颤,咬牙走得更快了。
很快。
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
她用力甩开,语气冰冷:“放开!”
李凌泽死死抓住,语气倔强:“不放!”
谢令和更火大了:“你……”
李凌泽红了眼圈,语气说不出来的委屈:“为什么不理我?”
“还有,我给你写了十几封信,你为什么一封信也不回我?”
闻言。
谢令和傻了:“你给我写信,你什么时候给我写了信了?”
“我过年还在等你的信,结果一封也没有。”
“把我气坏了。”
听完,李凌泽眼神飞快闪过厉光,心里咬牙切齿:“一定是那个不知廉耻的贱人干的?!该死!我居然没有察觉,一定是有内鬼,是谁?……”
他陷入头脑风暴。
谢令和抱怨的呼痛:“赶紧把手松开,我手都被你弄疼了~”
一听这话。
李凌泽下意识松开了手。
眼神看向她的手腕,红了一圈,他顿时心疼了:“对不起。”
谢令和觉得怪异,一边甩手,一边不以为意:“说什么对不起?我没这么娇气~”
回想起刚才他的话。
她反应过来这是一场误会。
看来,李凌泽的处境不太妙啊~
从去年到现在半年多了,居然一直把他蒙在鼓里,要不是恰巧碰到了自己,还不知道得多久才察觉~
这么一想,她气完全消了。
毕竟。
人也不容易。
同时,嘴上提醒道:“你身边应该有奸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赶紧想个办法把人找出来才是。”
一听。
李凌泽心里一甜。
令和她关心我,她还是在乎我的~
下一刻,他想起什么,好奇的问道:“你怎么来京都了?”
谢令和一五一十:“伯渊高中状元,我带着他未婚妻一起上京,打算替他们完婚。”
李凌泽又惊又喜:“状元?成亲?好事啊,我也来讨杯喜酒喝,什么时候?”
谢令和:“七月二十。”
李凌泽喜不自胜:“那还有接近两个月时间呢,你都呆在顺天府吗?”
两个月,他岂不是可以经常和令和见面了。
好开心~
太开心了~
李凌泽感觉自己开心地要飞起来了。
谢令和见他浑身透露着喜意,也不由自主加深了笑容,同时,心脏控制不住的加快了跳动。
“咳咳咳,对。”
“成婚是大事,总得留够时间准备。”
周淑云原本给柳如霜准备的嫁妆大件都折现了,如今全部需要重新购置。
而且。
谢伯渊现在是官身,柳三万夫妻两个肯定要加重嫁妆,身份上拿不出手,至少银子得拿得出手。
闻言。
李凌泽重重点头:“对。”
“……”
两人聊着天。
谁也没有在意一旁站着的绿衣女子,她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看着李凌泽笑得不值钱的样子,脸色扭曲,双手死死地掐住手掌心。
此人,是范府的二小姐,范似锦。
该死!
哪儿来的野女人?
姨母不是说了,替他阻拦了李凌泽写给这个贱女人的信,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
她就知道这女人都是演的,怎么可能有人轻易放过表哥这么好的男人,不想要成为宁安侯府未来的女主人的?
不过,有我在,你休想!
对此。
谢令和一无所知。
甚至,她脑海里都没有范似锦这个人。
刚才看到李凌泽的时候脑子里充满了怒火,让她根本没有心思关注周围,现在,更是抛在脑后。
……
这边。
谢令和想着家里人,道:“安福,家里人在等我,我得先回去了。”
李凌泽想也不想:“我送你。”
谢令和正打算开口:“……”
这时。
旁边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表哥,你答应送我回府的。”
谢令和立马看过去。
是一个漂亮骄傲的千金小姐。
她诧异:“这位是?”
李凌泽一眼不眨地看着谢令和,满脸的紧张:“她是……”
范似锦主动伸手,自我介绍:“谢姐姐你好,我叫范似锦,是表哥的表妹。”
谢令和表情自然的回握:“你好,我是谢令和。”
然后,诧异道:“你认识我?”
范似锦脸色一僵。
糟糕,忘了自己应该不认识这个女人的。
果然,这女人心急深沉,居然这么快抓住她话里的把柄,表哥一定生气了。
果然。
李凌泽语气不善:“我记得没和你提起过令和吧?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呵呵。”
范似锦脸色如常:“表哥,当时接你回来的侍卫有很多,我是偶然听到几个侍卫闲聊的时候知道的。”
李凌泽不置可否。
谢令和得到了答案,点了点头:这样啊~”
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
无伤大雅罢了。
“安福,你送范姑娘回府吧,我不用你送。”
李凌泽一脸不情愿。
谢令和有的是法子治他:“我住在外城东门褂子胡同三号宅子,想找我直接过来。”
闻言。
李凌泽一下子气顺了,乖巧道:“好。”
范似锦心里不爽。
她脸上笑容更艳丽,带着愧疚对谢令和道:“谢姐姐,抱歉,都怪我让表哥不能送你回去了,姐姐不会生我的气吧?”
谢令和:好大一股绿茶味儿?
可为啥呢?!
她感到不解:自己什么地方惹到她了吗?
罢了。
不重要。
抱歉,小美女,我不喜欢雌竞,你找错人了。
“不会生气。”
谢令和发自内心的说道:“应该的,你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回去我都不放心。”
范似锦脸色僵了。
这人是真心话还是嘲讽她?
一旁。
李凌泽愉悦地笑了,自家令和真可爱~
谢令和看着他古怪的眼神,不明所以,摆了摆手:“我走了。”
李凌泽:“等我去找你。”
谢令和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知道了。”
身后。
李凌泽一直痴痴地看着谢令和离去的背影。
范似锦不甘咬住下嘴唇,出声:“表哥~”
闻言。
李凌泽脸色冰冷,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步迈开了步子。
范似锦咬着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