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将于老三喊到屋内。
“方才褔吉出去了,那个哈将军说,来了个二当家的。”
于老三猜疑问道:“难道是凌峰寨的?”
“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顾冲看了看屋外,叮嘱道:“你在外面留意一下,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嗯。”
于老三答应一声,离开了房间。
褔吉将瑞丽吉与哈史奇唤到身边,商议道:“凌峰寨的人来了,说那面都准备好了,只等我们攻打青州。”
瑞丽吉挑起弯眉,问道:“阿哥,梁国的火器这么厉害,我们打得赢吗?”
褔吉沉不作声,这也正是他担心的。
哈史奇在一旁道:“少王,犴王只命令我们进攻青州,可从未说过要议和一事。若是您私自议和,回去后如何向犴王交代?”
褔吉看向哈史奇,担忧道:“如今不同往日,梁国火器威力无比,即便攻下青州,只怕族人也会损伤过半。若真那样,我回去后更无法向父王交代。”
“可是阿哥,您不战而退,图郎便会借此机会嘲笑我们。还有那些族人,恐怕将不会再追随于你。”
哈史奇跟着点头,赞成道:“战场之上难免死伤,我们按照犴王的命令去办就是,即便全部战死,只要攻下青州,那便是大功一件。”
褔吉看看哈史奇,又看了看瑞丽吉,沉思过后,慢慢点了头。
顾冲在屋内等了许久,褔吉再次返回来。
“王大人,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褔吉朗声道:“即便梁国火器凶猛,我们还是要与之一战。所以说,你我还是在战场上相见吧。”
顾冲望着褔吉,嘴角淡笑,他知道褔吉这么快下了决心,肯定是跟那个二当家有关。
“褔吉少王,是战是和,自然由你来说得算。”
顾冲平淡道:“只是我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冲破梁军的飞雷炮呢?”
褔吉淡笑道:“这个我自有办法,但却不能说与你知道,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笃笃……”
门外轻敲了几声,于老三隔门喊道:“大人,您让小的去查看车辆,小的已经查看过了,正如大人所料一样,声响就来自轮子那里。”
“好,我知道了。”
顾冲淡淡笑了一下,回过头后,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是怎么突然,搞的褔吉莫名其妙。
“王大人因何发笑?”
顾冲收起笑容,惋惜摇头道:“我是在笑你呀,褔吉少王。”
“为何笑我?”
“笑你妄为一军统帅,却连我这个文官都不如。”
褔吉面上微怒,左眼角猛地挑了几下。
“两军交战,讲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请问褔吉少王,您对梁军知道多少呢?”
褔吉不屑道:“我只知道梁军作战不及我们怒卑,这便足矣。”
顾冲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摇晃,道:“既然你不说,那我便为你说说,梁军都知道你们些什么。”
褔吉微楞,这算是机密了,他居然要对自己说出。
“梁军知道你们要来,早已做好准备,上百门飞雷炮严阵以待,先不说你们有多少人会死在冲锋路上,就是马匹倒下也会阻挡后续冲锋。到时候你们自相踩踏,塞北狼骑的优势又如何展现出来呢?”
“你们明知飞雷炮威力无比,却还要与梁国一战,那就是说,你们一定有另外的对策或者计谋。比如,你们在城外进攻,城内有人接应你们,里应外合,攻下青州。”
褔吉听得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下却痛了几分。
因为顾冲说中了要害之处。
“我来塞北之前,路过一个地方,名叫凌峰山。”
顾冲有意停顿一下,一字一字说道:“山上有个寨子,名叫凌——峰——寨。”
褔吉什么都明白了,顾冲说得已经很清楚了,自己的底细,梁国都知道。
“不过现在没有了,梁军只用了一个飞雷炮,就炸平了凌峰寨。”
顾冲呵笑道:“或许你觉得我是在信口胡说,没关系,我相信褔吉少王,你可以很快就查出来,我说得是不是真的。”
褔吉嘴角抽搐,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向屋外走去。
顾冲淡笑一声,他知道褔吉去做什么了。
褔吉大步来到胡巴那里,一脚将门踹开,怒目圆睁走了进去。
“褔吉少王,你这是……”
胡巴觉察到了异样,惊恐站起身,本能向后退了一步。
“凌峰寨已经没了,你却来骗我进攻青州,你是何居心?”
“这……这……”
胡巴卡卡眼睛,狡辩道:“褔吉少王,你怎么说凌峰寨没了呢?我们大当家的可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
“闭嘴!”
褔吉恼羞成怒,呵斥道:“你还敢骗我,梁国使臣王大人就在这里,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少王一定是中了梁国的离间之计,他们就是怕我们两相联手,所以才这样说的。”
“那好,你与我前去当面对质。”
褔吉瞪着胡巴,胡巴知道自己很快就要隐瞒不住了。
如果被褔吉知道真相,自己恐怕凶多吉少。当务之急便是稳住褔吉,赶紧溜之大吉。
“也好,我与你前去,与梁国使臣对质。”
胡巴装作气愤的样子,鼓着腮帮子跟在褔吉身后,出了屋内,看准机会,转身向后方奔去。
褔吉听到动静,一见胡巴跑了,就知道自己又被他骗了。
“来人,给我抓住他!”
胡巴的武功并不算高,但对付这些怒卑族人还是不在话下。
只见他左突右闪,几个身形过后,已经冲出了包围,纵身一跃,飞上了墙头。
眼见胡巴就要逃去,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胡巴消瘦的身子猛地从墙头上跌倒下来。
怒卑族人见状,涌上前将胡巴紧紧按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捆绑了起来。
于老三在墙外撇撇嘴,从容的收起了马鞭。
晚间,褔吉设宴将顾冲请了过来。
“承蒙王大人点拨,我险些中了凌峰寨的诡计。若是与梁军交战,必为我族人带来灭顶之祸。”
顾冲谦笑道:“褔吉少王,你我总算有缘,我又怎会看着你深入险地呢。”
褔吉呵笑点头,又似有些顾虑,试问道:“王大人,我已决定撤军回塞北,只是不知梁国国君……”
顾冲明白褔吉所想,答道:“少王尽管放心,我朝国君宽以天下,绝不会因为此事记恨怒卑。”
褔吉见顾冲说得这样肯定,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梁君不愧为华夏之君,我回塞北后定会禀明父王,与梁国结世代之好。”
“如此甚好,我回去也必会禀明圣上,从今往后,你我两国各自生息,互不侵犯。”
“多谢王大人,若真如此,我族必年年向梁国进贤牛羊,以示和好。”
“哈哈,好,好。”
顾冲笑得眼睛都快眯没了,这样一来,自己不但完成了圣命,还顺带多立了一功。
公事谈完,双方各自欢喜,众人把酒言欢,到了酒宴散时,顾冲是着实醉的一塌糊涂。
翌日清晨,顾冲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可这周围的环境,却不是自己房内。
“你醒了……”
一声娇斥传来,紧接着,一个丰硕妙曼身躯来到顾冲面前。
“这般酒量,不善饮酒便作罢,偏要逞强好胜,却醉的不省人事。”
顾冲皱皱眉头,他知道这是瑞丽吉,可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你的房间?”
顾冲明白了,难怪这屋内有股女人香味,虽然很淡,但还是可以依稀闻到。
瑞丽吉没有回答顾冲,将手中一个大碗端给他,“你昨夜没有吃东西,腹内空空,喝一碗羊奶吧。”
顾冲支撑起身,感觉头部还晕乎乎的,轻轻摇头道:“不喝了,我不饿。”
瑞丽吉也没有强迫顾冲,将碗放在一旁,语气和善道:“那我放在这里,饿了时候就喝了他。”
“对了,阿哥说,我们就要回塞北去了,你要去塞北做客吗?”
顾冲楞了一下,淡笑道:“现在不行,不过以后,我会去的。”
“真得吗?”
瑞丽吉眼中忽然闪出一抹亮光,那是幸福与期待的目光。
顾冲坚定地点点头,将身子坐直,对瑞丽吉道:“我有公务在身,也不能在此久留。劳烦姑娘与少王说下,我今日便启程回梁国。”
瑞丽吉的眼光又暗淡下去,心中少许失望,点头道:“我知道你忙,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是吗?”
顾冲笑着点头,瑞丽吉也笑了起来。
于老三将马车套好,顾冲与褔吉在城门处告别。
“王大人,你我一诺千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褔吉少王请放心,回朝后,我必将少王所说一字不落说与圣上,你我两国永结相好。”
“好,此人请王大人带回去,交由梁君处置。”
顾冲看了一眼被捆成粽子的胡巴,明白褔吉之意,是在向梁国表忠心。
“也好,感谢少王送了这个礼物,我便回少王一个礼物。”
顾冲来到车厢内,将一袋猪不吃取了下来。
“这是一种植物,可食用,塞北土地贫瘠,少有蔬菜,可将此物大量种植,这样你们也不必顿顿吃肉了。”
来时顾冲便想好了,猪不吃虽然在梁国无人问津,可到了塞北,这东西就会比牛羊还珍贵。
果然,褔吉欣喜接过,弯身道谢:“多谢王大人想得周全,我族人必永记大人恩惠。”
“客气,客气……”
顾冲嘿嘿笑着,心想:这一袋子也不值几个钱,你这么客气干嘛?
褔吉将顾冲送到城门,余下的路程便由瑞丽吉带人护送。
顾冲掀开车帘,笑问道:“瑞丽吉,你为何要将你阿哥欲杀我的消息告诉我?”
瑞丽吉骑在马上,侧眸看向顾冲,一扬下颚,“我不告诉你。”
“别啊,难不成你半路还是要杀我吗?”
“那也或许。”
“哈哈,你不会,非但不会,就算现在有人想杀我,你还要保护我。”
瑞丽吉紧紧鼻子,哼声道:“我是仰慕你的才华,才会告知你。”
“我的才华?”
顾冲趴在车窗上,不解问道:“你在哪里看到我有才华了?”
“烟雨楼上,你不是赋诗一首。”
“哦,原来如此。”
顾冲恍然大悟,没想到自己随意作诗一首,居然还能俘获了怒卑公主之心。
“我明白了,那烟雨楼是你们在梁国境内的隐身之处,褔吉少王之所以要杀我,是担心我会将此事说出去。”
瑞丽吉没有回答,显然顾冲所说的一点不错。
“那你会说出去吗?”
瑞丽吉顽皮笑问道。
顾冲摇摇头,呵笑答道:“你我两国和好,烟雨楼也不会再有任何作用。留下供游人玩乐,岂不更好。”
“那你以后,还会去烟雨楼吗?”
“你若在,我便会去。”
顾冲可谓处处留情,这简短几字,却说得瑞丽吉心跳加速,仿佛一只小鹿在胸口四处乱撞。
第二日,远远望见了玉关,车马也停了下来。
顾冲走下马车,瑞丽吉也从马上跃下,来到了顾冲身旁。
“我不能再送你了,前去不远便是梁国地界。”
顾冲侧目望她,轻轻点头,道:“多谢姑娘一路护送,归去时多保重。”
瑞丽吉没有出声,伸手进怀用力一扽,将手掌摊开在顾冲面前。
手心中,赫然出现一个纯白的东西。
“这是神马牙骨,我从小便带在身上,在我们塞北是护佑平安之物,送与你,可保你无事。”
“这……”
顾冲知道这个东西对自己一无用处,可对瑞丽吉来说,一定是她最珍贵的物品。
瑞丽吉伸手抓起顾冲手腕,将牙骨塞进他手中。
“替我保管好了,不许离开身边。”
瑞丽吉喃声说着,眼中渐渐湿润,她不想被顾冲看到,转身大步向坐骑走去。
一阵尘烟飞起,瑞丽吉的身影渐渐远去。
顾冲低下头摊开手心,那块牙骨似乎还存留着瑞丽吉的体温。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
顾冲对着瑞丽吉远去的方向大声喊了起来。
于老三坐在车辕上,含笑着摇摇头,“我说,人都走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顾冲回头看看于老三,再向远处望了望玉关城墙。
一驾马车在于老三的吆喝声中奔向玉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