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老不死的东西，你到底死不死啊？一天天就这么在这儿躺着！谁家老东西病这么久啊？好也不好，死也不死！

    我看你就是懒，不想干活，在这儿装病。

    哼，老了老了，倒想起享福来了……”

    起初姜翠屏骂，时万民还要争辩两句，后来，时间长了，时万民也不说话了。

    毕竟，谢春芳躺在那儿确实是个拖累，以前时万民孝顺，那是因为孝顺不用他做事，只需动动口吩咐姜翠屏，再到谢春芳那里装装样子就行了。

    但现在，谢春芳活儿干不了，还要吃药多出许多花费，时万民就觉得她是个累赘了。

    更何况，他为了谢春芳和姜翠屏找不痛快，姜翠屏跑了怎么办？

    那不是要让他伺候自个儿老娘？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那些呢？

    他身子骨又不好，又不会种地，要是谢春芳走了，他还得靠着姜翠屏呢……

    所以，说了几次不中用，也就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这下，谢春芳就更恼火了。

    床也起不来，一味地咳嗽。

    她咳一声，姜翠屏就骂：“咳咳咳，白天咳、晚上咳，痨病鬼一样，吵得人觉都睡不好了。”

    姜翠屏一边骂，一边故意在谢春芳的房间里扫灰，扫得那叫一个尘土飞扬。

    谢春芳原本就咳，哪受得了这个？越渐咳得了不得的。

    “咳咳咳咳……”

    听那声儿，肺都要咳出来似的。

    姜翠屏可不管她，依旧扫得兴起，嘴上还埋怨道：“哪里有这么厉害？你就装吧，我不是也在这屋里吗？你看我怎么好端端的，一声没咳？

    你这屋啊，早就该扫扫了，去去晦气……”

    去谁的晦气啊？

    她是嫌谁晦气啊？

    谢春芳张嘴就想骂，可是一开口就被灰尘呛了回去。

    急得她是面红耳赤，憋都要憋死了。

    然而，这个时候，却听得“哐当”一声。

    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是一张全家福，当初还没分家的时候时万喜领着全家人一块儿去照的，谢春芳摆在她卧室的衣柜上，方才姜翠屏动作大了，扫到了地上。

    顿时间，玻璃相框就被摔得四分五裂。

    姜翠屏打碎了东西，不觉得做错事，火气越渐蹿了起来。

    “什么一家人？人家现在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那还能记得这个老娘，记得这个弟弟啊？心没在这儿，这全家福摆在这儿有什么意思？

    摔碎了也好，是天意。

    天意！”

    姜翠屏说着，蹲下身，拿着扫帚就要把这东西扫出去。

    一旁的谢春芳瞧着却激动得不行，也不管什么病不病了，挣扎着起身就要去将那照片捡起来。

    “咦……”

    可谢春芳到底是没有力气，动作慢了许多，随着姜翠屏一声疑惑的声音，她已经蹲身将那张照片捡了起来。

    不是那张全家福，是另外一张。

    难怪呢……

    难怪谢春芳平时对大房并不亲热，却对这张全家福格外的珍重，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不说，还经常捧着看得出神。

    原来，这相框的背面，另有乾坤啊。

    那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都已经褪色和泛黄了，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洋装的男生，还有一个扎着麻花辫模样清秀的小姑娘。

    上面有时间——摄于1930年，春。

    一九三零年……

    那是真的已经年代久远了。

    可是，老太婆怎么会有这么东西？

    “万民……”

    姜翠屏拿着照片就朝着外头去，看样子是去问时万民去了，

    谢春芳在床上折腾了半天，也能拦住她，此刻眼看姜翠屏走了，她也歇了这个心思了，叹了口气，有些疲累地阖上眼。

    那模样，倒有几分无奈和悲痛……

    **

    而另一头，时万禾终于把月子坐完了。

    出月子那天，天上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全家人一块儿下了一次馆子，吃了涮羊肉。

    那锅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调好了麻酱、香油、蒜蓉，就着大雪，坐在暖气充足的饭店里，就着橘子汽水吃了那么一大口肉，时关关真觉得人生值得。

    一面吃，一面和家里人规划起了开饭店的事。

    店面已经租好了，地段选在医院对面的一家小饭店里。

    店面不大，也就二十来平，但是地段好啊。

    医院里的病人、家属、医生、护士……就不说了，这店旁边就是单位的家属院，挨着两家厂子，在这里卖早餐最合适不过。

    而且离家近，步行的话，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

    虽然说时关关对开饭店这件事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但是时万禾不行啊，要是上来给她一个大饭店，她也不见得能管理下来。

    所以稳打稳扎更好，先从小本买卖开始，比如……卖早餐。

    “早餐这个东西难度系数不是很大，只要把配料调好，谁都能做，比如炸油条、炸果子，一般有点基础功的，很难做得难吃。

    所以就算是妈你也能帮得上忙。”

    邬雅云：等等……这是怎么个意思？

    “啊？”

    时关关反应过来，战略性地喝了一口汽水。

    “我的意思是，你也能发挥你的强项嘛，你蒸的包子可是一绝，到时候肯定大卖。”

    “哼。”

    邬雅云白了她一眼：“你可就贫嘴吧你。”

    “嘻嘻……”时关关冲着她妈俏皮地笑了笑。

    “店面什么的，爸已经去安置得差不多了，我看后天就是个不错的日子，咱们就后天开始营业吧。”

    “行行行，只要你安排了就好……”邬雅云一边说着，一边往时关关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肉。

    后天时关关特地没去剧组，小姑和她妈妈的第一天试营业，她怎么着也得去盯着点。

    五点钟，店里的卫生已经做好了，豆浆打好了、稀饭熬上了，包子蒸上了一大屉、油锅架好，炸了几根油条、果子摆在那里。

    时关关拿了帽子给邬雅云、时万喜还有时万禾戴上。

    “这么麻烦吗？”时万喜问。

    “干净卫生嘛，食客吃着也放心，还有手套也要戴上。。”

    “还要戴手套？这么多早餐店，我看也别人也没这么的啊。”

    这个年头，大家的确是没有这个意识。

    可……

    “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人家没想到，为什么咱们就不能提高提高点意识呢？你看这店里的装修，还有厨房为什么要做透明呢？为的不就是个让大家放心吗？

    妈和小姑都是勤快爱干净的人，店里收拾得这么利索，别在这小事上掉链子。”时关关坚持道。

    六点钟，天蒙蒙亮，街上有人走动。

    都是些上班或者上学的。

    这个时候，有人停留在了店面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