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零头夹了一筷子肉放入口中,声音含糊不清道:“我与叶知州也算是相识一场,他是个好官,我肯定去给他上柱香。”
周解见老零头随性自然的模样,移开视线道:“明天能做饭了吗?老爷回来了,衙门的事也该理起来了,我也该做做媒了。”
他现在是朝廷任职的官媒,不能一年到头连桩媒也不做。
“可以。”
老零头捧着碗将最后一口汤喝完,最后道:“明日想吃什么,我都给做。”
“清淡点儿的。”
老零头狐疑看他,“你的伤不是已经好了吗?”
“可老爷的伤还没好,她中了尸毒,伤口白羽今日才给她重新上过药。”
老零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他放下大海碗道:“你早知道她是个女娃娃了吧?”
“老爷亲口同我们说过了。”
周解抱胸,严肃叮嘱,“这件事不可以外传。”
老零头“嘁”了一声道:“我可早就知道了,要是想说,还等到现在?只不过,周解,若是有朝一日老爷的女儿身被揭穿,你们这些与她走得近的人,会不会也受牵连?”
老零头语调严肃,“假冒朝廷命官,这放在哪朝那代可都是死罪啊。”
“那就等那一日再说。”
周解无所谓的转身。
边走他边道:“若是能功过相抵,老爷便会平安无事。”
“能与死罪相抵的功,你能让她去战场立功?”
“抓住梵净天的神主,就够了。”
周解声线紧绷,显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原以为会受到老零头嘲笑,但没想到身后的老零头并未嘲笑周解,反而是难得的沉默,直到他跨出门槛,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周解离开后,老零头拿着筷子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叶知州灵前又多了一炷香。
百姓们得知叶老爷回来了,有需要断案报官的纷纷来衙门。
但,叶老爷现在卧病在床,无法升堂断案。
出面的便是衙门总捕头顾寒衣,还有官煤以及暂时的师爷周解。
两人互相配合,将百姓口述的案情写下来交给叶沅。
叶沅在床上处理了近十天的公务,终于可以下床了。
而后,叶沅发现自己的腰围粗了两寸。
老零头这段日子做得饭很合叶沅胃口,叶沅在床上除了处理公务之外,便是吃了睡,睡了吃。
叶老爷摸了摸自己胖了一圈儿的脸,无奈叹息。
怎么多吃一点儿就会长肉成这样?
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了,长安还没有来信,大理寺也没有来人。
叶沅觉得可以准备准备去长安了。
“老爷,今天做的是酸菜面片儿。”
老零头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放了大斗海碗的酸菜面片儿,还有一小碟的小酱菜。
这也是叶沅喜欢的。
见叶沅在镜子前站着,老零头惊喜道:“老爷,可以下床走动了?”
“嗯。”
叶沅随手将头发挽起来,再将一根檀木发簪插入发间。
“白羽和周解寒衣他们呢?”
“都忙着呢,说是要让你安心养病,她们便多忙点儿。”
老零头将要饭菜放在桌上道:“已经送过来了,老爷您就在这儿吃吧,等您吃完了,我再收碗。”
叶沅过去拿起筷子便开始吃。
老零头站在旁边,似只是闲聊一般漫不经心道:“老爷,叶知州的骨灰就一直放在咱们衙门里?”
“现在是。”
叶沅咽下一口面片道:“他没有亲人朋友,以后也只能安葬在老家,况且,我还要帮他寻一寻他的朋友,如果能将他们合葬,叶知州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朋友?”
老零头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大人您同叶知州熟悉到知道他的朋友是谁了?”
叶沅含糊的应了一声。
老零头走近叶沅,屁股少少的沾着凳子,好奇道:“他的朋友,是谁?”
“你不认识。”
叶沅继续吃。
老零头有些失望垂下头。
叶沅不忍心,又道:“纪然。”
老零头声音发颤,“纪……纪然?”
“你知道他?”
老零头含糊道:“听叶知州提起过,好像是个神捕。”
“对咯。”
叶沅筷子挑起面片。
“梵净天杀害朝廷命官,大人打算怎么办?”
老零头愤愤不平道:“实在是太猖狂了!还将老爷重伤成这样,若不是老爷有白羽,只怕也要折在他们手里。”
叶沅“嗯嗯”了两声算是认同。
“老爷何不禀告大理寺少卿大人?抑或是上书……”
“老零头,你好好做饭,不用管这个案子。”
叶沅夹起一块小酱菜送入口中道:“参与进这个案子的人都很危险,你踏踏实实在衙门看家,做好饭菜就行了。”
说着,稍顿,“白羽说你有心病,一天到晚的,到底在琢磨什么呢?”
叶沅看似漫不经心的提起他心病的事,实则是试探。
老零头垂下眼睑,“我见不得梵净天害人,溪山县的乡亲们都死了好多人了。哎,年纪大了,见不得生离死别。”
老狐狸。
叶沅心中暗骂。
这就想要蒙混过关了。
老零头像真的把叶沅的话听进去了,没有再问案子的事。
等叶沅吃完,他端着托盘回厨房。
叶沅看着老零头背影,咬牙切齿道:“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老零头与梵净天一案无关,但,此人身份神秘,不能掉以轻心。
叶老爷跨出房门,感受着外面的暖阳。
虽然天气犹寒,但草木已经新发,暖洋洋的春日,已经快到了。
叶沅当日升了堂,处理了几件要紧的案子。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
一群人难得凑在一起吃个晚膳,叶沅开了一坛老酒,算是谢他们在她不在的日子,守好衙门没有出错。
小流喝多了,结结巴巴的说,他们出去办差的时候,许多人都会问一句叶大人如何。
各地来溪山县卖东西的商人对她也很尊敬,有些商人还特意拿了货物来衙门说要送给叶沅。
但他们一粒米都没有留下。
元成宁福听小流说这些也凑过来,三个人叽叽喳喳的说着百姓对叶沅有多喜欢。
叶云想到了叶知州,更想到了,自己若去长安必定身份败露。
到时候,溪山县的百姓又要如何看她?
一个姑娘,被他们跪了那么久,叫了那么久的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