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两个字,让纪明珠面色一变。
先不说她已嫁人为妇,哪怕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直接喊闺名也是不合适的。
猛地跪下,“臣妇很挂念阿峥,还请陛下明示,莫再捉弄臣妇。”
手腕被人用力擒住,跪地的膝盖也被迫站起。
新帝面容冷肃,“我有没有说过,你下跪一次,我就命人严刑拷打谢云峥一次?”
纪明珠那张憔悴的脸上,出现了惊慌的神色。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新帝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其实,她一点都不了解新帝。
他不是谢云峥,能任由她拿捏。
手腕被放开,新帝眼里的势在必得没有消去。
“我可以给他将功赎罪的机会,但你要答应我的条件。”
纪明珠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强撑着,“您说。”
新帝勾唇,看起来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即日起进宫陪太后理佛,我召你,你得来伴驾,随召随来。”
“给我生个孩子,是儿子我立他当太子,是女儿我便立她当皇太女。”
“生了孩子你就可以离宫,但以后不准再与谢云峥同房,作为补偿,我会给他赐爵位,赐美人。”
“还有,我出宫看你,你不能拒绝!”
这一切太过荒谬。
越听,纪明珠的脸色就越难看,到最后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男子生得高大威猛,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太近,纪明珠得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一字一句道:“那您还是处死谢云峥吧,长痛不如短痛,省得让我日日忧心,不得安宁!”
新帝眼神微怔。
深邃的眼睛里泄出笑意,“这个提议甚妙,正好我也觉得他碍眼。”
他逼近了一步,龙涎香扑面而来,霸占了纪明珠的呼吸。
她有些喘不气,想要后退。
却被人用力地握住胳膊,“等他死了,我便可名正言顺接你入宫,皇后的位置已被人霸占,我封你为贵妃,如何?”
不等纪明珠说话,他又道:“位分还是低了点,那便封皇贵妃,百年之后你我合葬,我会留下圣旨,追封你为皇后!”
他的语气认真。
越说眼神就越亮,好像真是这么打算的。
胜券在握,又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她曾在谢云峥身上看到过。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皇上,您莫说笑了。”
“你觉得我在说笑?”
纪明珠用力掐着手心,这才没让自己露怯。
“我是谢云峥的妻子,他是生是死,都不会改变。”
新帝定定地看着她。
眼里的侵略性强得可怕,纪明珠完全无法忽视。
想要挣开握着她胳膊的那双大手,可新帝手劲很大,她越挣扎,他握得更紧。
就在她眼里蕴起水雾,差点哭出声的时候,男人终于松了手。
“很好,就这样。”
他的眼神温和,仿佛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
温润如玉。
是个谦谦君子。
“明日他就能回家,回去等着吧。”
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徐大人要进宫议事,若见了他,记得保持这个表情。”
转身回到书案后。
唤来福公公,“送夫人出宫。”
纪明珠被带离养心殿时,神色恍惚,眼圈泛红。
走出去没多远,果真遇到了徐尚书。
对方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大步进了养心殿。
纪明珠不知道新帝打算做什么。
她只知道,方才的那些话,他并不完全是在说笑。
害怕从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她不想成为争抢的对象。
从古至今,被争抢的女人都不会有好结局。
可那人是九五至尊,手里掌握着生杀大权,她又能怎么办?
阳光照在身上,纪明珠却觉冷得刺骨。
那种无力的感觉,让她又一次生出了逃离京城的念头。
可她已经嫁人,父亲的事也还没了结,她怎么能逃?
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又能逃去哪里?
看着她精神恍惚的模样,金子以为事情更糟了。
安慰道:“尽人事,听天命,强权之下咱们弱女子又能如何,问心无愧就好!”
看了眼周围,金子小声说:“而且,奴婢觉得世子爷不是坐以待毙的那种人,如今还没尘埃落定,您再等等。”
……
养心殿内。
徐尚书又一次问起了处置谢云峥的事情。
“他那位置空缺太久,再这么下去,兵部就要出乱子了,您看是要谢大人官复原职,还是重新提拔人上来?”
新帝神色苦恼,“方才他夫人进宫哭诉,提起了朕与阿峥的过往……如今朝堂局势不稳,朕想着,要不就算了吧,那许氏本就不适合存在于深宫,那日,朕本是要送她出宫的。”
这与徐尚书调查到的一致。
先是一喜,新帝好像很信任他。
紧接着又回过味来。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要是轻轻放下,岂不是白忙一场?
眼珠一转。
语重心长道:“陛下您与谢大人情同手足,心软也是正常的事,可如今城里的百姓都在等着结果,您要是轻轻揭过,恐怕会影响您的威信。”
新帝按了按额角,“朕也想还许氏公道,但如今的局势,朕还真离不得他。”
把一封密信丢在徐尚书面前,“你看看,父皇刚驾崩,老九就坐不住了,竟然在私自募兵,朕看他是想造反!”
徐尚书一惊,连忙拿起信看了起来。
“要是朕在此时处置了谢云峥,这岂不是自砍臂膀,给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字字句句,皆是真情。
徐尚书完全挑不出错。
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的事多不胜数。
皇上忌惮谢云峥,这是早晚的事。
而如今的局面,皇上不想动谢云峥,这也合情合理。
心里的怀疑消了大半,皇上和谢云峥可能真生了嫌隙。
只是形势所迫,暂时不能动他。
“皇上,您想保下谢云峥?”
新帝点头,“你帮朕想想,有什么理由可以保下他,难道真要像那些人说的,把他贬去外地?”
“如今的局势,谢云峥不在京城,朕就少了个帮手,情况会很不妙。”
“所以,朕必须要保下他,而且还要把他留在京城!”
徐尚书手心冒汗。
提议道:“不如让谢大人去处理南方的祸事,正好解决了那位,免得以后再出乱子,有了功绩在身,他想再回京城,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不可。”
新帝拒绝,“那地离得太远,真有了事他不能立马赶回来,说出来也不怕徐大人你笑话,可能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他不在京城,朕就没法安心。”
徐尚书道:“在先帝治理下,如今海晏河清,您没必要忧心什么,只要解决了南边那位,想来往后的几十年都不会有乱子了。”
见新帝还是犹豫不决,徐尚书一脸正色。
“那位既然有了反叛之心,就该第一时间诛杀,您要是再放任下去,可能他又是下一个无法无天的摄政王了!”
新帝摩挲了一下手指。
许久以后才道:“你先回去,容朕好好想想。”
布局多年,终于等到了绝佳的时机。
徐尚书眼底暗藏焦急。
那谢云峥离京的时候,最好把兵力和人力,物力都带到南方去。
这么一来……事情就更顺利了。
还想再劝,又怕被新帝看出反常,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暗自决定,回去就给南方那位写信。
撺掇他起兵生事。
那么,皇上不想派谢云峥离京都不行了。
嘴角弯了弯,又很快落下。
“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