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余军俘虏,甲字号营地。
四周被粗壮的拒马围绕起来,场地颇为空旷,四周高点皆被秦弩士所把控。
营地四周还有数部骑兵正在干饭。
此时的庆颜等人,身上仅有一件单衣。
除此之外的所有物品,在投降之时就被秦军收缴了。
“嗯,真香啊。”有月氏骑兵抱着饭盆,津津乐道,彼此闲聊。
夫余军俘虏们被大军分散,每一个安置点附近都满是正在享用午饭的秦军。
“嘿嘿嘿,这肉可太肉了!我几百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豚肉。”
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匈奴骑兵抱着脸盆大小的饭碗,拿着筷子疯狂进食。
在他旁边的其他军士也差不多是同样的状态。
“是啊,还得多亏咱们的王有眼光,在会盟的时候第一个臣服大秦,不然咱们哪儿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嘶溜!”
“什么大王,现在是大秦匈侯!位居二十级军功爵之顶!”
“啊,是是是。”
“喂,匈奴的豺狼们声音小点,懂不懂什么叫食不言寝不语啊!好好看好好学!”
旁边的一群东胡骑兵,抱着木桶大小的饭碗。
抬起头嘟囔了几句,又继续勇猛干饭了。
“臭不要脸,自己吃得都那么大声,跟狗吃屎似的一口一个感谢大秦的恩赐,现在还敢议论我们。”
匈奴骑兵们鄙视着东胡骑。
“他们这吃的都是什么啊?这也太香了吧。”
“我感觉他们盆里的饭想跟我回家,我的肚子很想它。”
咕咚——
被俘虏的夫余军们看着这一幕,口水都快流成河了,眼中羡慕无比。
他们从未闻到过如此美妙的香味,好似揉杂了世间万般美好于一体的食物。
在夫余军闻着香气,脑补食物美味的时候,营门外有声音响起。
“哟,都吃着呢,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一群衣袍鲜丽的秦戍卒,在数名甲士的护送下来到营门。
“没什么问题,这一个个的都跟个小鸡仔似的,声音都不敢闹大一点,最多也就搁那儿叽叽喳喳两句。”
匈奴骑兵刨了一大口饭,指了指里面老实无比,满脸羡慕的夫余军俘虏。
“那就行,开饭了,去帮忙维持下秩序吧,诸位。”
“好嘞,没问题。”
四周吃完饭的骑兵们,纷纷在甲士的带领下,开始维持秩序。
“排好队,一人一份。”秦戍卒在前面分成了数个点位,开始给夫余军发放食物。
食物不多,成年男人巴掌大一碗黏稠稀饭,加一个鸡蛋,还有五根红彤彤的榨菜。
相比起秦军的猪排饭,紫菜汤来说,还是差了一点点的。
真的,就差一点点。
庆颜也领到了饭菜,看着那能立起筷子而不倒的稀饭,整个人瞳孔巨震。
“你踏马跟我说这玩意是粥?是稀饭?”庆颜瞪大了眼睛。
他身为夫余贵族,一年到头都吃不了多少次这样的米饭。
结果你们秦军把这东西,拿来给俘虏吃?
如果他庆颜是秦军的话,他肯定不会糟蹋这么好的东西给喂不熟的俘虏。
俘虏就应该认打认罚,给粒米糊弄糊弄就行了,吃那么饱做什么?方便俘虏造反吗?
可是这样一想,庆颜又感觉眼眶湿润了。
秦军对俘虏都这么好,那对他们自己人岂不是好得上天?
完了,有点小感动是怎么回事?
庆颜擦了擦眼角的小珍珠,内心一阵阵感动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将军,好东西啊!有盐!盐啊!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这么细腻爽口的盐,一点都不卡嗓子。”
庆颜身边的亲兵们围成一团,眼含热泪。
“吃吧,多吃点。”庆颜看着四周激动的亲兵,内心无语凝噎。
“唉,要是阿木,小石头他们也能吃到就好了……”
有亲兵吃着吃着哭了起来,为了冲破秦军阵地,他们死亡太多了啊。
“唉。”庆颜叹气,感觉鼻子发酸。
他不知道这么投降到底是不是对的,他只知道,他真的不想自己的兄弟们再继续无谓的送死了。
那种连敌人衣角都碰不到的战争,根本就不叫战争。
那只能叫送死,绝望无比地自杀式送死。
所以这场战斗,实在不是他们没有血性勇气;
而是秦军箭矢铺天盖地,揍得人们没有脾气,只剩下一肚子怨气。
更让人难受的还是,那个不上前线的将军,就只顾着让麾下勇士用命去填进。
“吃吧,连带着他们的那份,都吃下去吧。”庆颜也吞咽起了食物,两行热泪滚烫。
身为夫余之人,什么礼义廉耻忠孝两全,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去在意那些。
每天光是为了生存,就得拼尽全力了。
夫余人和匈奴,东胡,月氏等游牧都是一样的。
他们与天奋斗,与人奋斗,与猛兽奋斗,从未停息过。
所以在他看来,为了生存而投降,是正义且必要的。
更何况这些人,说是他的亲兵。
其实就是他血浓于水的同胞兄弟们。
要不然,他也不会因为区区几个亲兵议论,就选择投降了。
不过这一刻,剥着蛋壳喝着粥嚼着榨菜的庆颜,内心却似乎有了一些感悟。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如果庆颜氏有幸拜读了管仲的《管子·牧民》的话,估计会大有所悟。
很快,夫余俘虏用完了饭食,就发现秦军来收走了餐盆。
虽然不少餐盆已经被他们折腾坏了,但秦军还是收走了。
“前进!”庆颜和亲兵们躺在小土坡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忽然听见耳畔有秦人呼喊之声。
“秦人进攻了!”庆颜忽然恐慌起身,看着四周的环境,整个人愣在原地。
是了,他们已经投降了啊,好像不用再担心害怕秦军了。
“将军,您没事吧。”亲兵们关切询问庆颜。
“没事,没事。”庆颜摇摇头,有些恍惚。
似乎做个秦军的俘虏,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看样子,他们要继续进军了,秦人真是天生的战争磨盘啊。”庆颜看着大量尘土飞扬,内心竟然少有的宁静。
而此时,数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四周嘈杂声似乎都被隔绝开。
只听为首者出声:“你便是夫余万夫长,庆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