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刚过,天蒙蒙亮。
春华院罕见的早早点了灯,院子里灯火通明。
顾卿言睡得正香,被锦书和闻溪两个人从被窝里揪出来。
“小姐,醒醒!该晨练了。”
顾卿言哈欠连天,心说今日是第一天训练,是她成为习武之人的第一步。
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可是,身体有它自己的想法,不受控制地往锦被上倒。
锦书见小姐又倒下了,扯都扯不动,有些无助,冲着闻溪看了几眼。
闻溪倒是淡定,凑到顾卿言耳旁轻轻说道:
“小姐,您要实在是困,就继续睡,不过要先拿二十两银子出来……”
果不其然,一听银子,顾卿言立马睁开了杏眼。
她坐起身子,连哈欠都没有了,想起昨晚一时冲动写下的契约,有些后悔……
按照约定,每日卯时,便要起床训练。
“本小姐一点都不困。”顾卿言有苦难言。
锦书和闻溪,见她这副模样,捂着嘴偷偷乐。
顾卿言硬着头皮起床,净面漱口后,长发简单地盘在头顶,换了一身月白色束袖劲装。
走到院子里,她深深吸了一口冷冽新鲜的空气,瞬间清醒不少。
影五和影六已经练完几套拳法,在院子里等着了。
“见过小姐!”两人见顾卿言出来,双手握拳行礼。
“不用多礼,现下你们是师父,该我拜你们才是。”顾卿言抬了抬手,又问道:
“今日我们学些什么?”
“回小姐,先打好基础,今日便先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顾卿言倒是听话,师父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锦书和闻溪两个人,也抱着“必须练好武功保护小姐”的决心,跃跃欲试。
主仆三人在院子里站成一排,按照影五示范的动作,扎起马步。
一开始,顾卿言干劲十足,因为动作标准,还被影五夸奖了。
只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两条大腿就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
侧首看锦书和闻溪两个人,和她的情况差不多。
一个个龇牙咧嘴,明显是在硬撑。
顾卿言又咬牙坚持了一会,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就连后背也有汗珠,像坐滑梯一般,一颗接一颗顺着后背滑下。
她用求助的目光看了看影五,影五视若无睹。
“好好站着,不可偷懒!”
影五一脸严肃,扬声说道,显然是把顾卿言昨晚说要好好习武的话,记在心里了。
只见她和影六也没闲着,站在顾卿言三人对面,同样扎起马步。
每个人胳膊上都架了装满水的水桶。
她们神色自若,稳稳地半蹲着,水桶内的水,几乎看不到晃动。
顾卿言一阵汗颜,又忍了片刻,听到锦书“哎呀“一声,坚持不住瘫在地上。
锦书一脸歉意,刚要开口道歉,就见顾卿言和闻溪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态,也瘫在地上。
顾卿言开口:“师父,歇一歇吧?我们尽力了。”
影五影六看她们三人热得碎发黏在脸上,摇了摇头。
这身子骨也太差了。
“那便略歇一歇,再继续。”
锦溪一听还要继续,也学着顾卿言叫“师父”:
“师父,能不能不扎马步了,有没有那种可以杀人于无形的招数?”
顾卿言连连点头,这小丫头说出了我心里的话。
影五一听,蹙起眉头,又正色道:
“所谓习武,要内炼精气神,外练筋骨皮。马步是基本功,能增强下盘的稳定性,也能提升精神。基础打不好,如何精进?”
“若是想偷奸耍滑,日后真要与人对战,一招露馅,被坑的可是你们自己。”
闻溪见影五一脸严肃,连忙点了点头:“师父说得是。”
三人中间又歇了几次,才堪堪凑够了半个时辰的时长。
马步扎完,顾卿言觉得又活过来了。
此时晨光熹微,初升的一缕日光,缓缓地攀过翘起的屋檐,照射到院内的桂花树上,在地上留下点点阴影。
相府里当值的丫鬟仆妇们也活动起来,传来洒扫声,低低的谈话声。
影六又教了她们几招简单的拳法。
影六先做了一遍示范,她打起拳来,犹如行云流水,轻柔又不失力度。
顾卿言三人看得呆了,忍不住鼓掌,连连叫好。
她们见这拳法看起来一点不难,一个个信心大增,想好好表现,得到师父夸赞。
等到她们出拳时,那场面……一言难尽。
这个出错了拳,那个顺了拐,还有一个差点被自己的脚步绊倒。
用顾卿言的话说,像一个喝醉酒的偷鸡摸狗盗窃团伙。
总之,第一日的训练,终于艰难的结束了。
顾卿言活动开筋骨,胃口大开,早膳还多吃了两颗水煮蛋。
她心里想着,要补充蛋白质,才能长肌肉。
玉泉院那边,宁氏一早就听婆子说,顾卿言天不亮就起来折腾。
一听是在学习武术,要是往常,她肯定站出来制止女儿。
京中便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个个都把一双柔荑养得白如凝脂,柔若无骨。
不见谁家的小姐,手中磨出茧子的。
可是,出了昨天那茬子事,宁氏也不管了。
让她多练练,没准关键时刻就用上了,也没什么坏处。
宁氏冲那婆子问道:“大小姐练得如何?”
婆子想到春华院东倒西歪的场面,不好直说,只说:
“回夫人,老奴远远地瞧了一眼,小姐练得可认真了。”
宁氏听了,一脸欣慰。
正说着,就有小丫鬟隔着帘子传话,说大小姐过来请安了。
宁氏心说,说曹操曹操到。
“让她进来吧。”
小丫鬟挑开帘子,顾卿言笑嘻嘻的小脸刚一露出来,就听到宁氏扬声说道:
“哟!哪阵风把顾女侠吹来了!”
顾卿言一听这个称呼,倒是很受用。
进了厅内,她双手抱拳,行了一个江湖上的礼仪:
“顾女侠见过郡主娘娘!洒家这厢有礼了!”
一听到洒家,宁氏被她气笑了。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也都拿帕子掩着唇,偷偷笑着。
宁氏作势要打她:“要出阁的人了,还是这般小儿心性。”
“郡主娘娘,请叫我顾女侠!”顾卿言演上瘾了。
嬉笑一番,宁氏又揽着她坐下,“好好好,顾女侠,再有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今年顾女侠想如何过?”
想到这是她为女儿出阁前张罗的最后一个生日,宁氏的神色黯淡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