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顾卿瑾的院子里，倒显得活跃不少。

    顾卿瑾惬意地躺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放在桌子上，对着贴身小厮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姐夫对阿姐如此上心，那我的事情，是不是很快就有着落了？”

    小厮忙不迭说道：“回公子，那是自然。”

    他似乎想到什么，又犹豫道：

    “只不过……公子既是想得紧，为何今日不当面说出呢？”

    顾卿瑾想到晋王那冷厉的威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知怎的，他虽是我的姐夫，可在他面前，我还是不敢乱言。”

    小厮努了努嘴，没再说什么，晋王一脸严肃，确实挺吓人的。

    他心想先不说晋王，若是夫人知晓公子欲去从军，不知又是怎样一番狂风暴雨呢！

    只见顾卿瑾自顾自说道：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知阿姐那一关，好不好过呢！唉……”

    如画一般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先不想了。

    “你去把大都督请过来。”

    小厮连忙点头。

    “大都督”，是顾卿言新得的蛐蛐。

    大都督神武，短短几日，已经斗败整个学堂的蛐蛐，声名大震。

    看着大都督神高气昂的样子，少年陷入沉思，宛若看到战场上，自己一身戎装，挥刀斩敌的模样。

    定了定神，顾卿瑾下定决心道，此事不能再拖了。

    第二日。

    晋王府内。

    晋王一早去了军中。

    顾卿言睡醒后，用了早膳，便命人搬了躺椅在院子里，惬意地晒着太阳。

    这时，前院小厮来报，顾府小公子求见。

    顾卿言蹙了蹙眉，心道昨日刚见过面，今日一早又来了，这浑小子又要作什么妖。

    闻溪在一旁笑道：“王妃，小公子肯定是想您想得紧，您忘了以前他一天恨不得都黏在您院子里呢。”

    几个相府跟过来的丫鬟，一听这话，也忍不住笑了。

    她们小姐和公子，感情是实打实的亲近。

    顾卿言却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毕竟不是在相府，自己刚嫁过来，总要顾及一些。

    “让小公子在正厅等着，我稍后便过去。”

    小厮得了信，又恭恭敬敬的告退，去前院传话了。

    顾卿言起身去了寝殿，简单挽了个发髻，换了一身衣衫，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正厅行去。

    待到了正厅，顾卿瑾像模像样的起身行礼：“拜见王妃！”

    顾卿言抬手：“免礼吧。”

    屏退左右后，顾卿言只留了闻溪和锦书在身侧。

    她慢悠悠喝着茶水，看着一脸心事重重的阿弟：

    “阿弟，今日怎的来了？”

    顾卿瑾挠了挠头：“想念阿姐，便来了。”

    顾卿言打量了一眼这小子。

    看他藏着掖着的，便有心逗弄他，自己也扯些有的没的。

    “阿弟，你尝一下这点心，比相府做的还好吃呢。”

    “好。”顾卿瑾捏起点心，食不知味。

    “好吃吗阿弟？”

    “好吃。”

    眼看顾卿瑾坐立不安，她这才放下茶盏，说道：

    “有事快说，兜什么圈子。”

    顾卿瑾这才笑嘻嘻的说道：“是有一事，说起来有些难办。”

    顾卿言又端起茶盏，吹吹浮沫：“自然难办，那便不要说了。”

    顾卿瑾：……阿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顿了顿，这才说道：“阿姐，我想去从军，你帮我跟父亲、母亲和王爷说说吧！”

    本以为顾卿言会跳起来反对，没曾想她说道：

    “好啊，不知阿弟想从哪支军队？”

    “就跟在晋王麾下便好。”

    晋王麾下的军队，素来纪律严明，战场上所向披靡。

    “好啊，不知阿弟可知，你没有军功，只能从士兵做起，睡大通铺，吃的也是寻常吃食，更没有锦衣绸缎，也没有小厮伺候你起居。”

    顾卿瑾虽然聪明，毕竟还是小孩子。

    他并没有想过这些细节。

    他心中所想，是如晋王那般，上战场杀敌立功，扬名立万。

    却不曾想，他贵为相府公子，入了军营也要如普通士兵一般。

    顾卿瑾挠了挠头：“这……”

    见他犹豫，顾卿言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这小子，只想着成名，却从未想过战场的残酷。

    顾卿言接着说：“你虽知晋王神勇，却不知他在军中吃过多少苦头，受过多少伤。”

    想到晋王身上数不尽的伤疤，顾卿言虽然未当他面提起过，此刻却心疼不已。

    她看向顾卿瑾：

    “阿弟，若你有从军报国之志，阿姐必不拦你，还会替你与父亲、母亲说情。”

    “可是阿弟，你可知战场的残酷？你可见过尸山血海，你可否能承受战友死在你面前，你又能否承受不停厮杀之景？军纪严明，你又能否抛下富贵日子，去过马革裹尸的日子？”

    一番诘问，问得顾卿瑾深深地低下头。

    “阿弟，如若可以选择，阿姐宁愿晋王是个寻常人，而不似这般，用伤痕换来军功……”

    顾卿瑾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从未见过阿姐似今日这般，愿意将他看作大人，如此交谈。

    他本以为，阿姐会直接跳出来反对他，他甚至还准备好慷慨激昂的说辞。

    想到此前想法，顾卿瑾突然觉得幼稚无比。

    “阿姐，今日之言，阿瑾铭记在心。”

    顾卿言轻声道：“阿弟，你知晓便好。其实，若论私心，我自然不想你有半分危险……”

    她倒宁愿阿弟能待在京中，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正说着，外面有仆人通传：王爷回府了。

    王爷大步走入花厅，今日他身穿玉色绣金线劲服，墨发高束。

    方才顾卿言的一番话，他在厅外听了去。

    原来，他身上的伤疤，她早就看在眼里，只是顾及他的感受，没有说出口。

    晋王坐下后，对着顾卿瑾说道：

    “你阿姐方才所言，我听了一二。

    “她说得不错，你若想从军，本王可帮助你一二，但需得你自己明白，战场上刀剑无眼。”

    这些年，他看过无数战友死在他面前，死前哀求他照看京中家人。

    最初几年，午夜梦回时，他看到的都是战场上的尸山血海。

    晋王知道顾卿言与这弟弟感情深厚。

    爱屋及乌，他待顾卿瑾自是亲近许多。

    顾卿瑾难得一本正经：“姐夫教训得极是，阿瑾这就回去，好好思过一下。”

    这才起身告退，却被顾卿言叫住：“站住。”

    顾卿瑾回眸，一脸错愕，阿姐又要做什么？

    正疑惑间，顾卿言笑道：“怎的，是怕王府的饭不好吃，偏到了饭点又巴巴地回去？”

    顾卿瑾抬头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若是姐夫不介意，那阿瑾……”

    晋王也笑了，拿起顾卿言用过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复又抬眸：

    “有你阿姐在此，本王如何敢介意？”

    ”嘿嘿嘿，那便谢过姐夫了。”

    顾卿瑾一听可以留下用饭，一扫方才的愁容，又活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