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言送走了六皇子,又去了厅内寻晋王。
晋王正同平阳公主说着什么,见她来了,又起身迎她。
平阳公主见自家老三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一时不知该惆怅,还是该庆幸表妹顾卿言寻得好夫婿。
“阿姐。”顾卿言挽了晋王,又向平阳公主见了一礼。
“可查到些什么?”她又问晋王。
晋王摇了摇头。
“已经一一查问过今日在值的宫人,没发现异常,但是有几个宫人知道湖中心没有冻实。”
想必是他们无意间的交谈,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顾卿言蹙眉:“既然知道没有冻实,为何不报?”
平阳公主知她因顾卿禾一事气恼,同她招了招手,顾卿言见状,在她身旁坐下。
”我已命人严惩了那几位宫人。”
“可是……”顾卿言想说,罪魁祸首并非宫人。
“我知你是何意,可这件事没有拿到证据,实在不好闹得太大。”
信阳公主再不堪,也是当朝公主。
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可没有真凭实据,便是报到陛下那里,也只能是斥她一时贪玩。
毕竟,今日她也下场了。
平阳公主见她还锁着眉头,又说道:
“这件事你不可鲁莽,她既是冲着顾卿禾去的,你若因此与她结怨,怕是她日后更会拿顾卿禾出气。”
顾卿禾一介庶女,虽然背后有相府,但身份与公主差了一截。
开春后,京中免不了举行各种宴会,二人碰上,信阳公主必是找机会发难。
一时间,顾卿言担心起顾卿禾的处境来。
“阿姐,今日燕王也下水了,信阳公主怕是给他人搭了梯子……”
平阳公主心里又何尝不清楚。
她对这些弟弟妹妹,远没有与表妹顾卿言亲近。
如今,两方起了冲突,她夹在中间,也不可太光明正大地偏向顾卿言。
“阿言,当务之急,还是让相府抓紧为顾卿禾寻一门亲事。”
嫁了人,才能远离这滩浑水。
顾卿言颔首:“阿姐说的是。”
她又将方才六皇子的话,说给平阳公主听。
平阳公主听了,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小鬼头,当真是人小鬼大,竟为他舅舅张罗起来。”
一直被冷落在旁的晋王,见她们姐妹聊得甚欢,顾卿言仿似忘记了他的存在。
他轻咳一声,顾卿言没听到。
再咳……
平阳公主皱眉:“你是得了风寒吗?”
咳个不停。
顾卿言这才回眸,想起在湖面上,晋王将披风给了她。
不会是受了风吧。
她又起身,朝晋王走去:“夫君,你可是冷着了?”
一脸关切地朝晋王看去。
平阳公主敛眸,一脸嫌弃。
他明显在刷存在感,你看不到吗?
刷存在感的晋王又轻咳几声,“阿言放心,无碍。”
他这么一说,顾卿言更紧张了。
“锦书,你去端一碗姜汤过来。”
锦书忙福身:“是。”
在顾卿言的再三要求下,晋王硬是喝完了一整碗姜汤,又觉得身上发热,出了一层薄汗,也不好意思明说。
好在他终于将顾卿言“拉拢”回来。
当着平阳公主的面,他也不避讳,对顾卿言说道:
“阿言,莫担心,既然没有证据,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怎么还?”顾卿言追问。
晋王故意卖关子,抿唇不语。
这日下午,宴席散了,众宾客陆续离去。
信阳公主在宫女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一路哼着小曲儿,朝宫门内行去。
“今日叫顾卿禾落了水,当真是痛快!”
她靠在马车内的软榻上,眉飞色舞地说着。
“可惜顾卿言太讨厌,要不是她派那两个女护卫,今日顾卿禾怕是要嫁给那侍卫了!”
想到这里,她又恨恨地咬了咬唇,拧紧了手中的帕子。
宫女星儿是事后才知道信阳公主的用途,想到在湖面上的一幕,她还是有些后怕。
顾卿禾再是庶女,也有相府撑腰,更何况雪橇上还坐着六皇子。
万一六皇子有个好歹……
星儿想到六皇子生母淑妃娘娘的厉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她为信阳公主倒了一杯茶水,好言相劝道:
“殿下,今日之事还是太冒进了,若是……”
信阳公主斜睨了她一眼,接过茶水,教育她道:
“你这丫头,也太懦弱了一些,你瞧瞧平阳的贴身宫女们,手段那叫一个狠辣。”
“再说了,今日他们不是没抓到证据么,你怕什么!”
星儿见她在兴头上,也不敢再多说,只点了点头,依旧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信阳公主这才捏着茶盏,将那杯茶水悠悠的往唇边送。
说时迟,那时快,一杯茶水还没递到嘴边,就整杯地泼到她脸上。
信阳公主被烫疼了,还没来得及惊呼,整个人就朝前方扑了下去。
星儿坐在侧首,身子倾斜时,被马车车壁拦住,她就眼睁睁看着主子从马车里滚了出去。
“公主!”星儿伸出手,只感受到信阳公主的锦袍从她手边擦过。
马车行到御街上最繁华的闹市,竟然与一辆运夜香的牛车相撞。
车辕突然断开,将端坐在马车正中的信阳公主甩了出来,正巧趴在翻倒的污秽之物上。
一阵恶臭传来,行人纷纷捂着鼻子散开,看那一身锦衣、满头珠翠的女子身上沾满了污秽,倒一个个露出同情之色。
星儿忙着下了马车,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
信阳公主趴在地上,熏得将中午的饭菜全吐了出来。
她挣扎着想起身,结果脚底一滑,又趴在那堆污秽里。
星儿强忍着恶心,惊叫道:“公主!”
她这一嗓子,亮出了信阳公主的身份。
百姓们日子过得平淡,最喜欢围观这种热闹。
一听是公主趴在粪堆里了,一个个又怕臭,又想看,纷纷捂了鼻子,伸长脖子瞧着热闹。
星儿小心翼翼地靠近,又冲旁边呆愣着的嬷嬷宫女们喝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主子扶起来!”
嬷嬷宫女们个个苦不堪言,但也不敢不扶。
一个个如赴刑场一般,苦着脸将公主拉起来。
刚一离开那堆污秽之物,众人手上沾了不少,忙又和公主一起,蹲到路旁,呕吐不止。
御街不远处的一条道路,停放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马车的帘子撩起,露出顾卿言和晋王俊美的脸。
“夫君,你……”
顾卿言回头看向晋王,没想到这就是他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虽然场面恶心,但是……
“做得也太精彩了。”
顾卿言的秀眉蹙了一下,又展开笑颜。
场面虽好,不宜多看,实在令人作呕,还好离得远,闻不到味道。
晋王合上帘子,莫名有些得意:
“娘子不用夸赞,本王是得了小舅子真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