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半夜,安静的鹦鹉螺巷又热闹起来。
家家户户打开门,半睡半醒的方家近邻,一个接一个从家里走出来,朝方家走去。
方家院门大开。
四邻们进来,安安静静在正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来得晚了没位置的,就寻个地方站着。
坐好了,站稳了,继续闭着眼……睡。
甚至堂中还有人在打鼾。
细雨朝打鼾之人弹了道真力过去,真力裹住那人咽部,如雷的鼾声立即降了音量,变成一道细细鼾声。
细雨搓搓手指,满意地点点头。
这样就不会吵到旁人了,她可真是体贴。
小纸扮祖宗,已功成身退。
它坐在细雨肩膀上,看她一抬手,那如雷鼾声就降成了蚊子哼,好奇得紧。
“细雨,你怎么做到的?”
它怎么觉得,细雨突然之间,又变厉害了。
白天时,她还不会让人降低音量的法术,只会给人贴噤声符。
细雨也说不出,她就是觉得,她能做到。一试之下,果然成功了。
说不出,不影响她得意。
“就那样啊。”
“哪样?”小纸追问。
大白在旁边,也扬着脑袋听。
细雨清清嗓子。
“就……想着让他降低音量,把真力弹过去……喏,结果你看到喽。”
小纸:……
它低头和大白对视一眼。
唉,大白是妖,笨笨的。它是灵,呆呆的。
真的好羡慕细雨。
喜堂很快就布置好了。
事急从权,一切简办。
红喜字细雨不会剪,但方红娇会。
剪好四张红喜字,徐伸拿着红纸,把院子里,还有正堂里都贴上了喜字。
别说,喜字一贴,气氛还真的出来了。
正堂照明的红蜡,也重新换了两根。
方红娇换好嫁衣,盖上红盖头,和徐伸并肩站在正堂门口。
方母,方母自祖宗显灵后,高兴地一直说不行。
细雨索性让她睡熟了,用法术召唤邻人时,也把方母算了进去。
如今,她正半闭半睁着眼,坐在正堂主位,听话得很。
准备得差不多了,细雨把小纸重新塞回神龛后。
扯扯衣服,清清嗓子,她站在正堂中央。
婚礼流程啥的,细雨已经仔细询问过方红娇和徐伸二人。
交给她没问题。
一弹响指,细雨道:“醒醒,醒醒,都别睡了。”
听到她的声音,半梦半醒的四邻,都睁开了眼。
一个个木呆呆地,盯着细雨。
细雨也不怯场,扬膊一挥。
“今夜,方家祖宗显灵,徐伸与方红娇喜结良缘,特邀众邻来贺喜。”
“贺!”
话音一落,迷迷糊糊四邻,当即鼓起掌来。
啪啪啪的掌声,顿时响彻方家正堂。
“停!”
细雨又一弹响指,众人就如提线木偶一般,立即停下。
“新人到庭院,跪拜天地。”
徐伸扶着方红娇站起,两人走到庭院中。
一轮明月斜挂树梢,洒下满院清辉。
“跪!”
“一拜天地!”
“起!”
细雨又是一弹响指,“跪天地结束,回正堂,问祖吉凶。”
徐伸小心翼翼地扶着方红娇,二人跨过门槛,朝供着方家祖宗牌位的内室走去。
细雨也跟了进去,在她身后,跟着来观礼的众位乡邻。
站在内室门口,细雨扬声问道:
“方家祖宗,方氏第十八代女孙方红娇,嫁徐氏子孙徐伸为妻,敢问这门婚事,是吉是凶?”
神龛内,响起一道细细的声音。
“上上大吉!”
“徐方二家结亲,是吉是凶?”
“上上大吉!”
\&方红娇与徐伸二人结亲,方家祖宗允不允婚?”
“上上大吉!允婚!”
细雨一弹响指,“问祖结束,上上大吉!”
“跪。”
“二拜祖宗。”
“起。”
又是一弹响指,细雨道:“拜祖宗结束,回正堂,跪拜父母。”
很快,跪拜方母环节也结束。
有了细雨的法术,中了招的方母十分配合,一点没出岔子。
像是过家家一般的婚礼,开始得忙慌,结束的慌忙。
送走了仍半睡半醒的四邻,天际已隐隐露出鱼肚白。
真真是折腾了一整夜。
天都要亮了。
方红娇的嫁衣已经换下,且收拾出一只大包袱。
徐伸接过,背在了背上。
方母仍迷迷糊糊,不甚清醒。
“娇娇,娇娇……”
“娘,我走了,”方红娇没忍住,落下泪,“你保重自己,若是有事……”
“若是有事,就让娘到竹里村寻咱们。”
徐伸在一旁扶住她,温声劝道。
方红娇睁大眼,“竹里村的房子……”
徐伸点头,“卖给了竹里村的村长。”
他伸手摸摸内兜,薄薄的二十两银票,还在身上。
钱府的家丁把他抓住后,抢走了他背的包袱,包袱里头他专门放了点碎银和铜板。
那些家丁估摸着以为他身上就只有那些钱,抢走了他的包袱,还嘲笑他穷酸。
后来那些家丁被匆匆叫走,他被关在柴房里,身上的银票也保住了。
银票还在,回村里把银票还给村长就好。
他是竹里村唯一坚持读书的人,村长对他一向看重。
卖房子时,村长就想过借他银子,不让他卖房。
是他过意不去,坚持要卖,村长才拿银子买下徐家院子。
其实,村长家院子比徐家大得多,房屋盖得也多。徐家的院子,对村长家来说,实在没啥用。
不过是想帮他一把罢了。
徐伸心中感激。
他虽丧父失母,可他遇到的好心人,却也不少。
在钱府,被关在柴房,虽没打没骂,却没有自由。
徐伸心如死灰,却遇到个瘦小家丁,偷偷救了他,把他从后门送了出去。
到了方家,又遇到个小道长。
听娇娇讲,小道长是听闻了她的遭遇,侠义心肠,仗义出手。
徐伸朝细雨拱手,深深一揖。
“多谢细雨道长施出援手,救我夫妻二人性命。”
细雨坦然受了这一揖。
若没她插手,徐伸不好说,方红娇真的会没命。
徐伸和方红娇告别方母,走了。
等二人出了巷子,细雨也过去解开了自己的驴。
她也得走了。
跨过大门槛,细雨忽地回头,朝呆呆站在院中的方母,露齿一笑。
“方李氏,你家那五口人,都在知州府衙大牢里关着呢。”
“想寻人,就去府衙大牢里寻吧,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