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东方泛起鱼肚白,林傲梅伺候孟氏梳洗,用完早膳,便回了傲梅阁。
里屋仍保持着她昨晚出去的样子,翻出来的首饰金子摆了一桌,一件不多,一件不少。
不想惊动苗嬷嬷她们,林傲梅自己将东西收拾好。
这些金子银票,是回府前命苗嬷嬷她们当了黎芊芊不少首饰换来的,以备不时之需。她还担心昨晚会不会被面具人顺手捞去呢!居然白担心了一场。
也不知面具人是来不及,还是根本看不上眼。
苗嬷嬷捧了件莲青色披风进来,帮林傲梅披上,道:“小姐,早晨起风,担心着凉。”
林傲梅坐下,端起面前的茶壶,按住茶盖,不疾不徐的倒了杯茶,握在手心里,似乎在回忆些什么,思绪仿佛飞到了千里之外。
良久,她问:“嬷嬷,可还记得郁儿?”
郁儿?苗嬷嬷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她怎么会忘?不过是不敢提起,怕勾起小姐的伤心事罢了:“小姐说的,可是表少爷?”
“除了他,还有第二个郁儿吗?”林傲梅抿了口茶,淡然优雅,心中却澎湃汹涌。
郁儿!她的郁儿……是黎家仅存的嫡亲后代了,她绝对不允许,郁儿再有任何的闪失。
上辈子,她害得他死于林慕芫手中,这辈子,她必护他周全。
林慕芫,她不会放过,任何伤害郁儿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五年了,表少爷不知下落,生死不明,老奴每次一想到,都觉得……”苗嬷嬷泪如滚珠,又怕勾起林傲梅的伤心事,连忙止住。
“嬷嬷,我要你出府一趟,到城东的破旧城隍庙里,找找郁儿的下落。”上辈子嫁给詹玄启后,她就曾托詹玄启寻找,足足找了一年有余才找到。
记得詹玄启说,是在京都城东的废弃城隍庙里找到的。郁儿和一群乞丐在一起,乞讨为生,这样的生活,自黎府倒台后足足维持了好几年。
“城东的旧城隍庙?表少爷在那里?”苗嬷嬷很是疑惑,为什么林傲梅会知道。
“我也只是猜测,郁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大概只有破庙能安身了吧!”人情凉薄,即使是以前号称和黎府有八拜之交的那么多高官世家,黎府真正遭难时,又有谁会冒天下之大不讳去收留一个罪臣后代呢?
郁儿当年虽然死里逃生,但这几年,日子定不好过。
“好,老奴待会出府找找。”就算希望渺茫,也总该碰碰运气。
这时,白嬷嬷在门外道:“小姐,林总管和张管事求见。林总管带了丫鬟婆子来,张管事说是来送月例的。”
“张管事?”林傲梅放下茶杯,看了白嬷嬷一眼。
林总管她是知道的,一个被孟氏倚重,冠上林姓的右相府总管。可以说,是孟氏的心腹臂膀,否则,也不会是他送丫鬟婆子来了。
倒是这所谓的张管事……
“老奴打探过了,张管事是继夫人扶正后提拔上来的,在府里吃香着呢!少有人敢不巴着他!”白嬷嬷将打探得知的消息娓娓道来,示意林傲梅要小心应付。
送月例这种小事,差个小丫鬟过来就行了,何必他亲自送来,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真要看看,一个小小的管事能翻出什么滔天大浪来!
“走吧!出去看看。”对于杜柳清的爪牙,她还是很乐意打压打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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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堂,林总管和张管事正候着,林傲梅径直走到正中主座的樱桃木圈椅上坐下,宽大的衣袖自然铺开,裙摆纹丝不动,风华绝代。
她眼神清波流盼,未施粉黛,妙目如雾,粉唇如樱,一袭玫瑰紫烟罗绮云裙,更显身姿妙曼玲珑,弱柳扶风。
林总管和张管事忙低头行礼,不敢直视。
这二小姐,竟比大小姐还要动人三分!
“二位免礼,坐吧!”林傲梅脸上带着云霄雪霁般的微笑,温柔平和的温声道。
“二小姐,老夫人命奴才带了丫鬟婆子来让您挑选,不知,能否让她们进来?”林总管恭声道。
现在这位二小姐在府中可是被议论得热火朝天,说是老爷对她很宠爱,又十分讨老夫人的喜,不好得罪。
老爷宠不宠爱他不知道,但是老夫人对她可不含糊,冲着这点,他就得恭敬应对着。
林傲梅轻“嗯”了声,林总管忙令伢婆将人带进来。
足足有将近五十个女孩,二十个婆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从屋里到屋外排列候着。
林傲梅仔细端详了一番,随意指了最前排一个女孩,问:“如果有一天,我爹让你送栗子糕给我,让你跟我说是老夫人送的,你会怎么做?”
“奴、奴婢会按照老爷说的做。”那女孩颤巍巍道,明显毫无心理准备,没想到林傲梅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林总管和张管事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呢?”林傲梅又指向旁边一个女孩问。
“奴婢会将栗子糕送来给小姐,并且告诉小姐是老爷送的,老爷还吩咐奴婢要告诉小姐糕点是老夫人送的。”因为紧张,她说得有些唠叨,林傲梅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暗自点头。
接下来,问的也都是些刁钻古怪的题目,让人无迹可循,也没人看得出她到底对谁的答案满意,对谁的答案不满意。
就这样,问了将近一个时辰,林傲梅只留下了二十个丫鬟,十个婆子,其余的都被伢婆带回去了。
看着下面三十个丫鬟婆子,林傲梅自顾自的品茶。她不说话,屋中自然也没人敢开口。
林总管暗中抹了一把冷汗,垂头坐着,心道这二小姐怎么比老夫人还要威严气势。
连他都这么想,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低头屏息,生怕发出声音。
终于,林傲梅放下茶盅,开口道:“右相府是高门宅第,府里的规矩不少,白嬷嬷和苗嬷嬷会亲自教导你们,都要认真学。一个月后,做得好的,直接提为一等丫鬟。做得差的,就做粗使丫鬟,待遇自然天差地别。进了傲梅阁,最重要的,就是忠心。任何事犯错,我都可以给机会,唯独叛主,是我最不能容忍的,听明白了吗?”
咬字清晰,掷地有声,仿佛并不是在训诫,只是在阐述而已。这样平静,却让众人越发战栗恭敬起来。
“这个月,全部都先领二等丫鬟的月例,再额外每人赏一支鎏银簪,当是给你们的见面礼。”
“谢二小姐赏赐。”
林傲梅也不再多话,让白嬷嬷带她们下去安顿。
能站到她身边来的,总会站过来的。
斜眼看到林总管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林傲梅目带询问。
“二小姐,请恕老奴愚钝,实在看不懂,二小姐挑人的标准到底是什么?”林总管见林傲梅没有不愉,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