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刚落,邪魅唇角的冷佞笑意慢慢收敛,潋滟瞳眸折射出星河的璀璨,盘恒在二人身上。
无歌和无昌不由将头埋到最低点,只觉周围的空气,似乎已经凝结成冰,心中暗叫糟糕。
若说适才主子只是不悦而已,那现在,就是真的含怒了。
可是,天地良心,他们真的没有走漏半点风声,也根本无从得知,为什么那些人会突然毫无征兆的就将东西全数销毁了。
从数月前,主子就发现朝中有朝臣在走私军火,遂命他们暗中追查。三个多月明查暗访的追踪,直到一个月前才查到一点线索,矛头直指钦天监监正赵松。
从怀疑赵松开始,他们就一直暗中的留心调查,果然,多番追寻暗查,便证实赵松和私贩军火一案,牵扯颇深。
证实此事后,他们更是毫不敢松懈的查找赵松的犯罪证据。而最直接有力的证据,莫过于在赵松走私军火时将他捕获了。届时,就是有三寸不烂之舌,赵松也百口莫辩。
皇天不负苦心人,好不容易在半个月前得知,赵松在开始筹备下一批军火,他们便又亲自赶往夕幻国边境追查,一路循行渐进,从夕幻边境跟着偷运军火的车马,不遗余力,总算是查到了军火的藏匿地点。
出乎意料的是,军火的藏匿地点,范围居然牵扯得那么广,整整涉及了五个州县。而且那里的官员,都和赵松相互勾结,狼狈为奸,里应外合,才制使贩卖军火一事,可以做得如此的密不透风。
除了无筝和无霄在虚子山另有要事之外,他们其余的几个影卫,都在不遗余力的调查这起走私军火的案件。
虽说他们武功都不弱,但是人数有限,即使都能以一敌百,也抵不过五个州县的兵力。走私军火这种灭族大罪,一旦败露,难保五个州县的县官不会绝地反戈,引起动乱。
所以,在没有准备充足,可以一击即中的情况下,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无歌和无昌更是快马加鞭的赶回京都调援军,只待军马一到,便可以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无奈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做梦都没想到,他们前脚才刚到京都,无笙后脚就传来消息,说今天下午,五个州县竟不约而同的,都将藏匿的大批军火全数销毁了!
毫无征兆的这么做,很显然,他们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可是,为什么会走漏了消息,思前想后,终究都是毫无头绪。
连他们两个在内,也只有一队的影卫在追踪这起案件,目标极其小。从夕幻国边境上一直跟踪到军火的藏匿地点,赵松那伙人都没有发现察觉到。他们回来调兵马,目标变得更小了,按理说应该更安全隐蔽才是,怎么就会走漏了风声呢?无歌和无昌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是怎么把消息传递过去的?”詹玄羽深邃的瞳眸泛着睿智的光彩,褪去了人前的邪魅狂肆,一片幽深如夜。
五个藏匿军火的州县,即使是距离京都路程最近的泉州,单一程,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六天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赵松在京都这边,得知有人在追查军火的消息,要派人去通知各州县的县官销毁军火,也至少需要六天的时间。
在无歌和无昌没启程回京都时,那边毫无动静。也就证明,在那个时候,那边还得不到任何消息。但是,今天才刚刚赶到,那边却已经得知消息并且快一步的将军火全数销毁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那伙人,有着特殊快捷的方式来传递消息。
就像无笙,是以飞鸽传书,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那边的消息传递到远在京都的无歌手中。
然而,飞鸽传书太过考究,也太过容易被有心人截去。走私军火这么大的事,赵松他们一定没有胆量冒这种险,将自己九族的性命寄托在一只飞禽身上。若真是这样,现如今已经不知得死多少回了,就是有一百个头,恐怕也不够砍。
虽然不知道詹玄羽突然问这个有什么用处,无昌也还是努力的回想着纸笺上为数不多的内容,沉吟许久才答道:“回主子,是用烽火!是用银色的烽火!”
果然如此!
如水薄唇微微勾起,浅笑温和,却透着运筹帷幄的味道。
走私军火,要什么样的火药没有?更何况只是几种不同颜色的燃料。这种方法,果然是衣无缝。即使被别人看到,除了自己人,也没人知道那种颜色的烟雾代表什么意思。
虽然京都和五个州县的距离相差甚远,但是,只要双方同样站在高处,并且风力够足,烟雾飘散高度够高的话,还是看得见的。如果所料不错,那五个藏匿着军火的州县,都建有非常高的眺望塔,并且有专人日夜守着,时刻接收京都这边传过去的消息。至于赵松是在京都何处传递消息过去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去查,我要知道他们传递消息的各色烟雾,都代表什么意思。”詹玄羽凛冽的寒眸凝睇着二人道。无歌和无昌微抬起头,眼中顿时一片了然。
主子果然是主子!
只要知道各种颜色的烟雾所代表的意思,到时传什么消息,不就由他们决定了?
两地相差甚远,那边的人,根本无从得知在京都传递消息的,到底是不是自己人。而在京都的人,即使知道,也没有办法告知那边的人。那些人,不照样如瓮中之鳖?
“还有,赵松这几天都跟哪些人接触过,也都要一一查明。”既然是赵松传消息过去命令各州县销毁军火的,那就证明,此事走漏风声的源头,不是在州县,而是在京都。
没有责罚无歌和无昌的办事不力,他向来赏罚分明,这次的事,就连他也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错,才致使走漏了风声,所以,也怪不了无歌他们几个。
“这个,属下已经查探过了。”接到无笙的消息后,他们二人就尽全力的将所有可能走漏消息的途径通通查探了一番,赵松这几天所有接触过的人,自然也一个都没有忽略。
不过,依然查探不到什么端倪就是了。大部分都是些和此事沾不上任何关系的人:“赵松三天来,接触的比较特殊的人并不多。除了钦天监里的人,就只有左御史丁大人,吏部侍郎张大人,杜太师和翰林院编修刘大人。”
“左御史,杜明晦,吏部侍郎,翰林院编修……”詹玄羽入鬓的剑眉浅浅蹙起,一字一顿喃喃自语复述道,窗棂外的月色如水,清辉尽洒,却远不如那张鬼斧神工的倾世容颜来得勾人心魄。
“对了主子,还有林二小姐。”无昌突然灵光一闪,脱口禀道。如果是其它的千金闺秀,他也不会如此郑重其事的禀报。但是林二小姐……
听无霄说,主子曾在桃花宴上戏耍过林二小姐,却反被载了一把。虽然不清楚什么原因,但有了这颗种子埋在心里,无昌直觉,赵松和林二小姐接触过的事,他不能忽略不说。而自家主子的反应,更让无昌确定,自己的直觉是万分准确的。
小狐狸?
听到“林二小姐”四个字,詹玄羽原本浅淡无温的表情瞬间瓦解,陡然一变,却不是平时的那种冷冽寒凛,而是……
无昌也描绘不出那种表情,应该说,他从来没有在詹玄羽的脸上看过这种表情。
“他们接触多久?”詹玄羽深邃的眸中闪过一丝异色,稍纵即逝,就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无昌有些迷茫的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虽然知道那个“他们”指的是谁,但却没料到詹玄羽会问这种问题,一时竟也愣住了。
在詹玄羽渐渐变得酷寒急切的目光中,方垂首答道:“不久,听说只不过一两刻钟左右。”
威胁赵松这种事,林傲梅自然是要避过众人耳目的,所以当时设计支开了所有人,自然没有人知道。
但是后来前往沧澜亭时,人数众多,她总不能一个个的支开,有没有办法是一回事,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做到,都是个不小的问题。那种时候,遮遮掩掩反而会引起更多人怀疑,所以林傲梅便索性大大方方的去找赵松。反正有林芙蓉的事在先,她名义上是林芙蓉的嫡妹,在那个时候去找赵松,就算别人问起来,她也有足够的理由。而且,那个理由还对她挺有利的。
詹玄羽听此,微不可见的松了口气,这只小狐狸,什么人都敢沾边!如果和赵松太过熟识,日后赵松事情败露,小狐狸难免会招惹上不必要嫌疑。还好,碰面不过一刻钟,看来他们俩并不熟识。
松了口气的同时,詹玄羽也没有忘记事情的关键,开口问道:“她去找赵松做什么?”
“似乎是因为林二小姐的嫡姐摊上麻烦事了……”无昌将事情娓娓道来,正是了解了事情原委,所以,无昌很肯定认为,本就不大可能和此事沾上关系的林二小姐,更加不可能了。
詹玄羽却似乎不这么想,小狐狸和她嫡姐的感情究竟怎样,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小狐狸会为了帮她嫡姐而去找赵松?那只小狐狸,大概又是在做戏吧!真是会把握机会!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暗中多留意点赵松,有情况及时通知无笙那边!”詹玄羽收敛了神色,半倚在紫檀圈椅上,整个人又恢复了往常的慵懒姿肆。一尘不染的雪色通身袍,宽袖旖旎的铺开,点缀着那倾世的容颜,瞬间夺去了春花秋月的风情,高山深海的凌厉。
“是。属下告退!”无昌和无歌起身,看着眼前邪魅如妖孽的詹玄羽,再次垂下头。素来只知红颜祸水,孰不知,蓝颜也能如此祸水……
摒退了无昌无歌,詹玄羽的视线复回到桌案的地形图上,错综复杂的路线交织成网,犹如阡陌。虽然视线落在上方,詹玄羽却是怔怔出神,很明显,他的心思并不在地形图上。
听到无昌讲诉了林傲梅去找赵松的缘由,詹玄羽的第一想法就是那只小狐狸又在做戏了。虽说小狐狸是在做戏这种解释,十分合乎那只小狐狸的逻辑思维和处事方式。但是,这个想法也不过在他脑中盘旋了一秒。稍一细思,詹玄羽又总感觉到有些异样,至于是异样在哪里,却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感觉,事情似乎并没这么简单。
如果是其它人,再多的巧合,詹玄羽也觉得是有可能的。但是,那个人,是林芙蓉,是林傲梅的姐姐,并且是已经撕破脸皮的姐姐,这就不由得让詹玄羽很是怀疑了。
林傲梅和林芙蓉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詹玄羽是一星半点都不了解,但是,看上次小狐狸对杜明晦的女儿无意间露出的那种滔天恨意,就能肯定的知道,她们之间的仇恨肯定不小。
林芙蓉是杜柳清的女儿,以小狐狸那种睚眦必报小肚鸡肠的性格,难保不会恨屋及乌,而且,或许小狐狸和林芙蓉两人之间,本身就有深仇大恨也说不定呢!
上次桃花宴,林芙蓉就被林傲梅暗算得莫名其妙。这次林芙蓉又是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若说和小狐狸没有半点关系,詹玄羽是打心底的不相信,更别提什么为了帮林芙蓉而去找赵松的鬼话了。
但是,在这件事情中,小狐狸究竟是扮演什么角色呢?她又是怎么做到的呢?赵松又为什么别人不说,偏要说林芙蓉?
是巧合?才怪!绝不可能是巧合。那只小狐狸,能把所有不可能变成巧合!
一连串的问题,即使是詹玄羽,此时脑中也犹如有银丝缠绕,剪不断,理还乱。烦躁甩了甩头,撇撇嘴,然后却忍不住弯起一抹弧度,眸光不自知的亮起来,最后,突然纵身一跃,从一旁开启的窗棂翻跃而出,转眼间,屋内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