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玄耀虽不够看,但有他在,便能安抚住田氏。只要储君一日未立,詹玄耀的出身,就永远是最有希望被立储的皇子。而且皇帝正值壮年,这样一来,田氏便暂时不会有异举。”
名正言顺的继位和谋权篡位的逆举,田氏一族自然明白何为首选。
皇帝和詹玄羽一样,徐徐图之,都是为了能在夹缝中寻找平衡点。
“也就是说,皇帝暂时还不会立储。”
田氏如此势大,一旦立储,要么就是立詹玄耀,如果立别人,就像直接在逼反田氏一族。
好在皇帝登基不算很久,又正值壮年,尚不立储也还能堵住悠悠众口。
“除非田氏倒台,否则自然是不可立的。”詹玄羽要在田氏倒台之前,扶持培养詹玄辉,让皇帝能够安心的把继承人改为詹玄辉。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直到快天黑,詹玄羽才被赶走。
他也知道现在林傲梅需要安养,并没有闹她,再如何想跟她亲近,也更顾及她的伤。
詹玄羽回了璃王府,才得知威沛侯府的人已经侯了他许久:“求世子到侯府见一见清潋,她生命垂危,怕是撑不了多久。苦苦挣扎,昏昏沉沉一直唤着世子,求世子垂怜。”
前来求见的是威沛侯府二房的次子,肖清潋的堂兄。
威沛侯爱女心切,本欲亲自来求,不料已经年迈,又忧心女儿,竟是病倒了。
“与我何干?”詹玄羽实在是烦透了,他想不明白肖清潋究竟为何对他如此痴心。他跟肖清潋从未有过交集,他甚至都记不起肖清潋长什么模样,可威沛侯却一再拿此说事。
因为他长得好,身份高,仰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但他名声狼藉,大多数也都只敢暗暗倾慕,比较少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烦。
唯有之前的安歆舞,还有肖清潋。若说肖玄羽对之前的安歆舞是恶心,那对肖清潋便是厌烦了。
“求世子垂怜!只是见一面……”
“我去见她一面就能起死回生?不要每次都拿身子不好说事,你们进宫求皇帝下了旨,我已经派亲信去慰问过了,不要再来烦我。”
詹玄羽烦得要命,这女人最好不要再去找云木说什么,否则他灭了她:“来人,送客。”
威沛侯府的人有苦难言,肖清潋的嫡兄出城公干未归,本来他就只是二房的人,来求见也是被逼无奈。这位世子可不是好说话的主儿。
威沛侯仗着有圣上口谕,想把人带去侯府探视,可詹玄羽压根不吃这套。
说的是派了“亲信”探视,可谁都知道,只是随便遣了个人过去应付一下而已,他敢肯定,那“亲信”回来后,世子绝不会对清潋的病情过问半句。
圣上对羽世子又素来纵容,看在威沛侯是老臣的份上,下了旨意也就是了,但也绝对不会把这事放在心上,更不会因为此事去责罚羽世子。
肖清潋确实是胎里弱带出来的毛病,又病中忧思,哪里能好?
她知道,自从威胁林傲梅说出那个秘密后,现在一定有林傲梅的人在暗中监视她。但她无所谓,因为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对世子不利。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林傲梅就能得到世子明目张胆的偏爱?
她虽然在养病,可对世子的消息从来都上着心。
林傲梅告御状,世子连金銮殿都能陪着上。肖清潋还知道,世子费尽心思,为林傲梅把铁钉床偷梁换柱。
而自己呢?已经命不久矣,世子却连过来探视见一面都不愿。
肖清潋犹豫了许久,终于打开了抽屉夹层中的信件。信件上面,还压着一瓶药。
她不知道送信和药到她屋里的是谁,信中不仅告诉她,詹玄羽为林傲梅偷梁换柱一事,还说此药可以让她在一年内,身体恢复得与常人无异。但代价是一年之后,便药石无灵。
肖清潋了解自己的病情,即使不用这虎狼之药,她拖着这残躯苟延残喘,也不过剩三五年光景,既是如此,她情愿放手一博!
林傲梅不知道肖清潋的情况,但盯哨肖清潋的人却丝毫不敢懈怠。并且回报说,威沛侯府最近寻到了一位隐世的神医,经这位神医妙手回春,肖清潋的病情竟渐渐有了起色。
林傲梅听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盯了这么久,其实基本可以确定,肖清潋当时是病危之际一时犯糊涂,林傲梅点明利弊之后,肖清潋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再拿此事做文章。
林傲梅不信肖清潋,却信她对詹玄羽一片痴心,不会做出对詹玄羽不利的事,也信她不敢拿威沛侯府上下的人命去赌。
既然她病情也有了起色,可见也有了活下去的心思,想来不会像上次那般极端了。
“把威沛侯府盯哨的人撤了吧。”林傲梅对无渔道。
“主子,全撤了吗?”
“里头不是安插进几个了吗?外头的撤了就撤了。”事关詹玄羽,林傲梅不得不谨慎几分。
她安排的人虽然短时间内没能近身伺候肖清潋,但也足够了。真有什么事的话,不至于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是,主子。”无渔正要离去,却被林傲梅唤住:“你再去找玄羽一趟,告诉他,肖清潋知道他的事,好让他心里有个底。”
林傲梅这些天虽然和詹玄羽见面不少,但二人腻在一块儿,似乎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即使偶尔不说,也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的,所以不会刻意去找话题,自然那时也就没想到肖清潋这个事了。
将近年关,天气也一天天转冷,纷纷扬扬的大雪已经下了许多天,就在昨日,杜家的判决旨意也下来了,杜明晦和杜廉清,及直系后裔,全部于三日后午时问斩弃市。
可惜林傲梅现在对外的伤情,仍是“伤势严重,不利于行”,所以无法前往观刑。
听说林严昱去看了,回来后便吐得昏天黑地,又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了两天。
林箭澜开导了他许久,也不知道效果如何。
不过见他没两天又照常出门了,状态好了一些,林箭澜才宽了心。
林傲梅一笑置之,出门好啊,受了这么大的打击,是该找点乐子,否则生活多无趣?
年节当下,府中确实比往常忙了许多,秦玉茗办事有条有理,府中莫有不服。只是她看得清楚,后院中,孟氏自然为尊,但更须小心伺候的,却是傲梅阁。
所以,年节的一应事务安排,府外的人情往来,秦玉茗都会主动跟林傲梅协商,只不过林傲梅从不会插手这些事。
“府中下人的红封都按等级不同各有规定,二小姐阁中的,需要另外安排吗?”
秦玉茗对傲梅阁的一切事情,都不敢擅自作主,一定是要先请示林傲梅的。林傲梅是郡主身份,她若不愿和府里其他小姐一样也是可以的。
“同府中一样就好。伺候得好,有印象的,到时年节当天我再另外给赏就是。”
林傲梅享有岁禄,圣上时不时也有赏赐下来,年节也会有的,璃王就更不用说了。所以,林傲梅最不缺的就是身外之物。
就连傲梅阁的炭火,烧的都是银丝炭。林箭澜和孟氏那里自然也是,但除此之外,府里其他主子,包括林严昱这个嫡长子,秦玉茗这个平妻夫人,都只能用次一等的银霜炭。
林傲梅随意拿在手里取暖的景泰蓝掐丝手炉,虽不起眼,却也是价值千金的物件。
尊贵华耀,实在让人望尘莫及。
秦玉茗无数次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想想当初在杜柳清手底下讨生活的日子,再想想现在的风光自在和水涨船高的地位,都是拜二小姐福泽所赐。
秦玉茗的有感而发,林傲梅并不晓得,见秦玉茗若有所思,疑惑道:“玉茗夫人在想什么?”
秦玉茗赶忙回神:“一时走神了,二小姐恕罪。”
林傲梅笑了笑,秦玉茗又同她说了年节的其他事宜,林傲梅可有可不有的听着,一个上午就这么打发过去了。
林傲梅这段时间在阁中躲着,偶尔去常青院请安,也去书房帮林箭澜分类公文,虽没有出府,但为了露脸不过于频繁,她大部分时间还是没有乱走的。
就这么躲到了年节,一大早便被阵阵鞭炮声吵醒。
府里上下一片喜气洋洋,碧泉笋香进来伺候,也是穿得比往日喜庆,精神奕奕,笑容灿烂:“小姐,外头热闹得很,您要出去走走吗?”
碧泉知道林傲梅的身子状况,想着自家小姐已经在府里闷了许久,所以有此一问。
“是该出去走走了。”纵使林傲梅是个待得住的性子,此时临窗而立,被外头熙熙嚷嚷的氛围渲染,也有点蠢蠢欲动。
“小姐,府中一大早就收到了好多给您的年帖,您要看看吗?”以蝶在外头问道。
“拿进来吧。”林傲梅正对镜梳妆,左右也是无事。
“这么多?”这一大早的,竟有几十封年帖了,一天下来,哪里看得完:“以蝶,你把里面不熟识的挑出来,有印象的给我就行。”
“是。”以蝶笑着,在一旁的桌上挑了挑,拣了五六份出来递给林傲梅。
“这份倒是别致。”林傲梅拿起了其中最为亮眼的一份,竟是肖清潋的。
别人的年帖,大多以梅花笺纸裁剪而成,题以新年贺词。而肖清潋的这份,却是用硬纸粘连的,帖面上是一朵盛开的剪纸梅花,翻开之后,又现了一个立体的福字,贺词就写在福字之下。
“第一才女,果真蕙质兰心。”林傲梅随手合上,又看了其他几份,一并交给笋香:“这几份的人,你亲自一一去回礼。其他的,就安排别人去吧。”
笋香是林傲梅的一等丫鬟,众所周知,所以,笋香亲自去的,自然代表着林傲梅的心意更真诚些的。
林傲梅在年前做了一套新衣裳给孟氏,也给林箭澜做了一件御寒的貂裘,便一并带上,去了常青院。
给孟氏试上了身,林傲梅言笑晏晏:“祖母您瞧,这袖子处用福色搭,果然是极好的。不管,年夜饭您得穿着这套,不然我可不依了。”
之前林傲梅做这衣裳,初见款式时,曾拿来让孟氏比对一番,孟氏嫌颜色太艳了,还有些不肯穿。
可现在这福色衣袖配上黑金纹样的大片衣身,一整套下来,端的是大气祥和,喜庆庄严。
孟氏也很满意喜欢,而且这料子光滑细腻,柔软保暖,极为舒适。
“都说了,你养伤时就不必亲自动手做了,没少费心吧。”孟氏理了理衣襟,倍感窝心。
“祖母哪儿的话。说不费心,显得我不上心;说费心,倒像是邀功,不好答。祖母若是喜欢满意,等会儿给个大红封便好了!”林傲梅笑语嫣然。
孟氏被她三言两语逗得不行,这小妮子,性子越发鲜明开朗了,孟氏很是欣慰欢喜。
林箭澜也难得清闲,收到林傲梅做的貂裘,便迫不及待的试了一试。
府里的年夜饭自然是极为讲究的,大厨房从一大早便一丝不苟的忙活着,秦玉茗也来回盯了好几趟,生怕出一点差错。
这会子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重楼亭一片喜气洋洋。
“大少爷怎么还没来?”五姨娘状似无意的问道。
林箭澜望向石稀,以示询问。
石稀忙跪应:“回老爷,已经派家丁出去找了,可尚未找到大少爷。”
秦玉茗道:“听门房那边的人说,大少爷早上就出门了,带了两个贴身小厮,想来安全无虞,只是不知去了那里。”
林傲梅恍若未闻,便听林箭澜问道:“他近来一直这样吗?”
秦玉茗支支吾吾,有些不好说,只道:“大少爷出门,我也不好过多询问干涉,不过近来,大少爷确实外出得较为频繁。”
“玉茗夫人这话说得忒委婉了,哪里是较为频繁而已,分明是三天两头的出去,而且早出晚归。不过大少爷为嫡为长,老爷在朝中又忙到前两日才封笔,谁也不好多过问什么。婢妾前些日子撞见,随口多问了两句,被大少爷好一通训斥,吓人得紧。”四姨娘添油加醋的说道。
林箭澜吩咐石稀:“你亲自带人出去找大少爷回来,不要太大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