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玉鼎那一闹,姜婵暂时是没法回南域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玉鼎和她是一伙的,现在鼎爷跑了,那些被偷光了家底的势力就得盯上她了。
姜婵起身,收起枫丹,身形一动,没入下方深色大海中。
她现在需要养伤,顺便炼化那朵青莲剑种。
上界海域万万里,南海辽阔,其中海妖横行,水府众多,姜婵入水数日,寻得一处相对隐蔽的休养之地,这片地盘原本的主人是一条极其凶悍的青鳞鱼,偷袭姜婵不成反被斩杀。
青鳞鱼在这一小片海域里称王称霸,寻常小妖不敢靠近,正好给了姜婵一个养伤的极好地盘。
可很快这种安宁就被扰乱了,这片海域震荡严重,海浪翻涌,掀得海底泥沙涌动,海底裂开,有黑色的气体正不断从中冒出,忽有光芒垂落,一股无形的力量掀起海啸,将大海分开,露出早已苍夷的海底。
浓烈的绝杀之气在海底荡漾,姜婵起身避开,这是有人在海上搏杀,她没打算去看热闹,正打算就此离去,忽然海面上烈火滔天,极致的高温想要将整片海域燃至沸腾。
姜婵离开的脚步猛然止住,仓惶抬头,心跳骤如擂鼓,敲打得她耳膜疼痛,浑身颤抖,旋即毫不犹豫的朝海面冲上。
天空依然暗沉,滂沱大雨之下,是数道悬浮的身影,身侧强横气息弥漫,犹如高高在上的神只,漠然注视着下方那道火海中的身影。
四野大雨茫茫,海面上却铺着一层熊熊燃烧的火海,一人立于海中,手持重剑,黑色的衣衫已经破碎,赤裸的上身满是血痕,飘摇的黑发中探出一道极冷的目光,一一扫视过上方众人,忽而嘴角一咧,森森白牙中血迹犹存,无声挑衅。
高空中的白衣男子眉头一皱,他们连日来追杀此人,十一位天骄齐出,即便是圣主也杀得了,可还是被他逃脱,甚至反杀数人,今日在此地将他死困,绝对没有再让他活着的可能,可到了此番境界,这个下界修士依然如此张狂,被那双眼睛盯着,甚至有种隐隐发寒的感觉。
或许是他所散发出来的杀意太盛,那个火海中的青年转过头来,笑得没有半分温度。
“梵天圣子,我记住你了。”
梵天圣子面皮一抽,那种被盯上的寒意愈发浓重,当即目光一沉,率先动手,杀机弥散:“死!”
身着金甲的神皇子抬手一掌,帝印涛涛,声震天地。
紫衣的绝色女子浅笑盈盈,身后九尾摇曳,紫光冲天。
其余数位天骄齐齐动手,刹那间天地失色,苍穹颤抖。
面对这逼上绝路的死局,肖潜眼睛发红,放声大笑,脚下火海一瞬变成血色,黑发狂舞,犹如魔神。
“今日若我不死,尔等皆为我踏脚之石!”
猖狂的笑声动荡天地,令人闻之色变,高空中的几人脸色骤然阴沉下来,没人怀疑这句话中的滔天恨意,也没人怀疑这种可能,上界的顶尖天骄向来关系平淡,此次他们之所以会答应神皇子一同围杀肖潜,正是因为他们在这个青年身上,看到了三千年前燕长生的影子。
三千年前燕长生一人压得各方天骄无力抬头,诸多圣地对一个年轻后辈低头避让,在燕长生的光芒之下,所有人都黯然失色。
如今这个叫肖潜的下界修士,已经开始展现他恐怖的成长速度,无敌之资已经初显,若现在不能杀了他,再给他些时间,那如今上界的所有年轻天骄,都将沦为他一个人的陪衬。
此人,绝不能留!
滔天杀阵垂落而来,漫天满地,脚下被阵纹封锁,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肖潜立身血海之中,身后一朵巨大金莲正在微微颤抖,试图绽放。
炎皇心火煅烧肺腑,肖潜开始大口吐血,望着这绝杀无路的漫天光芒,目光却突然平静下来,低头轻轻笑了一下。
“可惜啊,我还是没能找到长生花,也没能唤醒师父,十年生死,到头来我竟然一事无成……”
他的头垂得很低,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像在呜咽,挺直的背开始弯了下去,血海金莲的花瓣已经开始开放,四周的空间开始大面积的扭曲,恐怖异常。
这等天地异变之下,空中几人脸色再变,甚至有人开始抽身后退,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警兆,若那朵莲花彻底绽放了,肖潜会死,但他们也一个都不能活。
可此时他们忽然发现,整片空间被禁锢了,无法脱离。
轰隆隆——
正当他们惊惧之时,一声雷鸣炸响,翻涌的大海像是突然发了怒,狂暴的卷起万丈高的巨浪,一条银色的水龙突然咆哮而出,撞碎封禁的结界,正被压制得难以动弹的几人被银色水龙撞飞,顿时齐齐吐了一口鲜血。
看怒吼的海浪来的极快,但退去的也快,待他们反应过来之时,那诡异的血海金莲已经不见了,包括肖潜,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海面依然暗沉,神皇子盯着那片已经恢复平静的海面,沉默不语。
海水柔和,包裹着身躯下坠,也稍稍缓解了身上那些难忍的疼痛,肖潜有些恍神,刚刚他正打算拼死一搏之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声,那声音轻且浅,裹着一丝绵长的温柔,一瞬间将他的思绪拉回十年前那个寒风冽冽的升龙渊。
“肖潜,不要。”
这声音出现在耳中一瞬,令他一瞬有些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醒着,但还是听话的放弃了血海金莲的绽放,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直至有水浪袭来,将他卷入海中。
海下深蓝,有光从上方照下,肖潜清晰的看见,有人正从水中而来,黑色的长发在水中蜿蜒如海藻,青衣飘摇,那时一张白皙的脸,眉眼生得极美,如枝上雪月上霜一样清冷,身侧的水流蜿蜒,她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跨千山万水而来,终于再与他相见。
枝上雪消融,有春花初上,月上霜垂落,有桂子香在盛开。
水浪涌来,卷得她水中的长发和衣裙往水波的方向翻涌,一眼望去像是要随浪而去,肖潜大为惊恐,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怀里一收,也不施水法,就这么拥着她往海中坠去。
一如当年在虚云国中一样。
肖潜抱着她很紧,但又像怕勒着她在隐隐的收着力,姜婵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环过腋下,覆上后背,指间所及一片伤痕累累。
姜婵本来是想笑着的,在她在冥界苏醒时就想着若见到肖潜,一定要把最好看的一面展现给他看,可现在她就是很想哭,于是她就笑着哭了,心头沉寂的枝蔓再度疯长,扎得她又疼又抖,花开满枝头。
我走了好远好远的路,终于找到你了,肖潜。
十年生死十年路,犹恐相逢是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