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神农谷大殿时,药王宗来人已经等候在此,一眼望去,其中领头的是一名白袍老者,带领众人向唐黎见礼之后,一众人的目光皆齐刷刷的落在随后走进的丹阳子身上。
丹阳子目光复杂,颔首一礼:“徐老,别来无恙。”
来的这些人,都是药王宗的长辈,年纪最长的徐老,当年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只是此人在宗内掌门内刑罚,为人刻板,不甚讨喜,但在当年百药老人受心魔所控欲对他下杀手时,也是他最先站出来阻止。
这一张张脸看过去,仿佛药王宗的旧日时光就在眼前,一别千年,这些长辈都还活着,只是看他的目光已不像过去的温和纵容,反倒显得有些拘谨,欲言又止。
如今的丹阳子,早已不是药王宗内那个可以被他们嬉笑怒骂的晚辈江渊,能以药王手杖召出九灵妖圣,斩飞仙神皇灵身,实力修为更上一层楼,恐怕早已登临丹道大宗师之境。
就连他教出的弟子肖潜,也一样惊艳无比,甚至比当年的他还尤胜三分。
眼看着曾经的晚辈走出比自己更远的路,甚至面对他的弟子都略显自惭,若当年没有那件事,接替药王宗宗主之位的不是刑昭南,而是江渊的话,如今又该是何等耀眼的光景?
念及过往,众人心头不免又升起几分歉意,同时对刑昭南更加憎恶,如此狼子野心,他们当年怎么就没发现呢?
怪刑昭南藏得太好,也怪他们忽略了太多的细节,然错已铸成,再难追悔。
徐老面容生的很严肃,不苟言笑,加之掌管刑罚,气势又自带几分凌厉的压迫感,面对丹阳子也只出神的看了他许久,方才淡淡的嗯了一声,微微点头:“事情如今已经过去了,往日之事不可追矣,你师父当年遭人暗算,也不是有心的,回来吧!药王宗始终是你的家。”
话音一落,殿内安静了一瞬,众人的目光皆看向丹阳子,等待他的回答。
丹阳子摇头:“我已被药王宗除名,弃徒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此举于药王宗名声有损,往事我已不想再提,只想求徐老,允我入药王宗拜祭师父,另外,刑昭南在神农谷施放五行丹毒,致使诸位前辈中毒难解,我欲请借药王内典一观,以寻解毒之法,还望徐老准允!”
徐老眉头一皱,并未立即答复他的要求,只揪住前半截话头道:“贼子刑昭南偷习生祭邪法,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药王宗的脸早就丢光了,不差这一点了,我说你能回来,你就能回来,随我回去,重新录名,你还是药王宗的人!”
丹阳子还是摇头:“徐老,算了吧!我跌宕半生,历经生死,如今心结已解,再无挂碍,药王宗教我养我,即便我不回药王宗,也终生视其为师门,日后但有所遣,自当效力!但我与飞仙神皇已成生死仇敌,我若回去,只会给药王宗遭致灾祸。”
“所以,这重新录名之事,还是莫要再提了。”
徐老眉毛竖起,冷哼一声斥道:“那又如何?药王宗传承万年,还怕了他周玄不成?江渊,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不愿回药王宗?当真要看着你师父多年的苦心经营化诸流水?”
最后一句话的声调极其高昂,已经近乎于逼迫,肖潜眉头一皱,上前挡在丹阳子身前,沉声道:“我师父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您又何必如此逼问?”
徐老脸色微沉,转身看向唐黎道:“唐谷主,贼子刑昭南私练邪法,残害同道,药王宗管教不力,深以为耻!今已被药王宗除名,如何处置我宗绝不过问,然刑昭南所持药王手杖与百草铃,乃是我药王宗传承之物,还望唐谷主海量归还。”
唐黎点头,这是应该的,别的东西可以不要,但药王宗的宗主信物,是必须要拿回去的,此事罪在刑昭南,他无意与药王宗翻脸,这两件东西在进殿之前已经命弟子取出,此时正好物归原主。
徐老双手臂接过两件传承之物,领众人向唐黎致谢。
药王手杖与百草铃,由第一代药王所留,代代由宗主传承,从未出过意外,谁知这一代的宗主居然做出这种事来,着实令药王宗颜面扫地。
徐老暗自叹息一声,他身为宗门大长老,监察不力,愧对先祖,若他当年阻拦得坚决一点,就不会有后来这么多的惨事。
“江渊,”徐老再回头时,神情已经温和了许多,“你说要回去祭拜你师父,要一观药王内典,这些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但作为条件,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丹阳子神色一正:“徐老请说。”
下一刻,徐老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捧起药王手杖与百草铃,神色肃穆,高声道:“我以药王宗第九代宗门大长老之名,请江渊接药王宗第十代宗主之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丹阳子惊愕不已,连忙上前搀扶:“徐老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您是长辈,这让我如何受的起?”
徐老不动,再度重复了一遍:“请江渊接药王宗第十代宗主之位!”
修士一生,本逆天而行,自塑一身傲骨,即便是祭祀先贤大帝,也只拜不跪,强逼他人下跪,是一种极大的折辱,但如今徐老在众下跪,这已经不是请求,而是近乎哀求了。
长辈在自己面前下跪,丹阳子承受不起,当即同样跪了下去,又惊又悲:“您这又是何必呢?”
肖潜见不得师父如此,当即就要上前,姜婵连忙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徐老的面相长得很严肃,即便放松下来,也还是有些威怒之态,此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能称得上慈和的神情,轻声道:“江渊,自你入门,我和你师父算是一同看着你长大,药王宗就是你的家,你师父在那里,你的根也在那里,你不回家,要去哪里呢?”
“沈寒声不归,刑昭南已死,如今药王宗内再难找出一个可担大局的弟子,你还年轻,你的弟子更年轻,你们的路还长,但我等已经是一把老骨头,看护不了药王宗多少年了,眼下遭此厄难,丹道一脉受创,若无人立威坐镇,必然遭致外界觊觎。”
“药王宗需要你,回来吧!”徐老说着,忽而老泪纵横,“莫怪我逼你,我若不逼你一把,你就当真不会回来了,接下宗主之位,你要祭拜你师父也好,要看药王内典也罢,你自可随你的意去做,无人可拦你。”
大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悲伤,面对一个宗门长辈的如此殷切哀求,换谁也无法不动容。
见丹阳子尚有挣扎之色,徐老话锋一转道:“你的弟子很优秀,但正因为他过于耀眼,日后的路走得必然艰难,如今他羽翼未丰,已然引得十方瞩目,燕长生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难道真的要他独自去走那条举世皆敌的血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