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出了门后便只顾往前跑,根本无心留意屋里的动静。她按照于箴所说一直左拐,在上了一个几十米的陡坡后终于看到了两扇巨大无比的铜门,足有十几米那么高,铜门上各有一个突出门面的龙头,四个爪子钳在门的不同位置,表情狰狞恐怖,着实让人害怕。铜门两侧各站着一个石宗弟子。这里一派宁静,打斗的气氛还没传过来。他们见阿音穿着明月宗弟子的衣服走上来,对视一眼便要过去询问。
阿音如今也懒得跟他们多费口舌,从脚下飞起两块石子就朝他们击过去,速度之快令二人毫无防备,石子直接插在了喉咙上,两人吭也没吭一声就倒了过去。阿音上前去把两个人的衣兜翻了个遍,找到两串钥匙后,赶紧摸到铜门的大锁一个个去试。这锁身有大腿那么粗,挂在一人高的位置,阿音拿着钥匙试了半天,居然一把也没对上。
阿音虽然焦急,但并不气恼,她想了又想,自言自语道:“也对,这么重要的钥匙怎么会在两个小兵身上。”说完,她从怀里掏出她送给隽宁的那支簪子,捧在手心吹了又吹,又双手合十夹住簪子,放在胸前闭上眼,像是祈愿一样念叨了几句,随后捅进锁眼里轻轻转动。
反复试了很久后,锁才终于“咯噔”一声弹了开。
“呼,谢天谢地,一定是隽宁在保佑我。”阿音舒了口气,亲了亲手里的簪子道。平时的锁她只一瞬间就能打开,这锁果然精细,阿音刚才差点都觉得自己打不开了。
她费尽全身力气才把重如千斤的铜门推开一条缝,随后她一闪身灵活地钻了进去,映入她眼帘的,是数十个十几米高的书架,架子上的木板都两米长半米宽,上面的书大多已泛黄开裂,有的甚至残缺不全,地下铺了厚厚的一层尘土,看来很久没人进来过了,阿音每走一步都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阿音听小五说过,这里面有从明月宗开宗立派到现在所有的资料记载。阿音顺着她们的描述一一找过去,过了很久才在靠近窗户的一个架子上找到了她父亲那一代的资料。她顺着窗台爬到架子上,抽出一本书翻看,阿音怕书不好带出去,本想凭借记忆力把内容记下来,但是她有好多字不认得,再加上还有明月宗独创的符号,更是让她一头雾水。
阿音还是决定带书走,她开始一本一本的把书塞进怀里,又使劲系了系衣带,把书从外面都勒了起来。正在她手忙脚乱的装书时,铜门“咣当”被打开,阿音一看,冲进来二三十个石宗弟子,顺着地上的脚印直接追了过来。
“小贼,你是谁的弟子,竟敢私自进入藏经阁!”见阿音坐在架子上,这些人不由分说便开始施蛊。阿音眼见地上的积土瞬间团成巴掌大的土球冲她过来,但她一只手抱着书不好画符,便往前一趴,另一只手把架子上的书“哗啦啦”推了下去。
那些人躲了一下,土球失了控制力,便在空中散开。但很快那些弟子反应过来,土球再次席卷而来。这时书架剧烈地晃动起来,阿音在架子上站立不稳,赶紧跳到窗台上。这窗台倒是很大,窗户长宽都有一米,盖着十几根密密麻麻的竹棍。那些弟子见状立刻调转方向而来,阿音抱着怀里的书靠着窗户玻璃不知所措。
突然,阿音身后的竹棍像是受了击打一样“噼里啪啦”爆裂开来,碎片像受了蛊一样朝那些弟子精准地扑了过去。阿音回过头,一根手臂粗的藤条从窗户外迅速缩了回去。阿音扶着窗框,探出半个窗子去看。下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一个人正在窗户下方十几米的神女峰侧壁巨石上冲她招手,剩下的人零零落落远远的隐在各处,再一看,明月宗大门的方向似乎有打斗的声音。
“阿音,跳下来,我接住你。”那人大喊道。
阿音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她差点忍不住哭起来。
“何大哥,是你!”阿音大声回应道,随后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何青利落地从身后甩出数十条藤蔓,稳稳地接住了阿音,阿音被藤蔓缠绕着,轻飘飘地落到地上。
“何大哥,我就知道你没死,你不能死,你还要照顾我,你答应了我娘要一直照顾我的……”阿音刚一落地,便再也顾不得别的,扑到何青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何青紧紧地搂着阿音,抚摸着她的头发,热泪盈眶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这么担心。”
阿音死命的抓着何青的衣角,生怕自己一松手何青就消失不见,阿音哭到失声,她满脸都是泪水,不住的抽泣,好似要把这些天的委屈和担忧一股脑全发泄出来。何青为她抹去了脸上的灰烬和血渍,心疼不已。
哭了很久后阿音抬起头来问:“何大哥,你为什么要说你死了?”
“之前庄绩叛变,我带人追过去调查,他和高士泽将我合围夹攻,我的确受了一点伤,于是索性假死,令廖玶放出消息假意投奔韦复盛,无论韦复盛信与不信,廖玶今日都会佯攻韦府,牵制住吴岳林的人,这样韦复盛顾不上回明月宗,我们才更有把握里应外合救出你们。”何青柔声解释道。
阿音听到这话,果然看到何青胸上缠着布条,她顿时自责起来,抱着何青不撒手啜泣道:“何大哥,你别再离开我了,一天也不要。”
何青怜惜道:“不离开,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步。”
得到何青的承诺后,阿音破涕为笑,她摸了摸胸前鼓鼓囊囊的书邀功道:“何大哥,我把藏书阁的记录都带出来了,我是不是很厉害。还有,我在牢里找到了父亲的遗物,果然和于箴说的一样。”
何青一看她脸色虚弱,就知道她这些天吃了不少苦,看到这些东西,何青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心疼的道:“什么都没你的安危重要。”
正说着话,追杀阿音的几个弟子从藏书阁窗户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都站在窗台上往下施蛊,瞬间纷纷扬扬的土雨刮着旋风从天上席卷而来。在这时,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十米外一个空翻来到何青和阿音的面前,他一把牵住旁边的一棵松树,高大树冠顺着他手势的方向铺散开来,一边给他们挡住土雨的攻击,一边将无数松针弹射出去,像数把利刃一样迅速划过长空。那几个弟子躲避不及,有两人被松针射中,窗台上掉了下来,摔在山涧里,其余几人则落荒而逃。阿音定睛一看,赶来的这人正是刘信。刘信看到阿音在这里,瞬间喜出望外,他的眼眶渐渐泛红,三两步跑到阿音身边,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有块大石头堵在了喉咙处。阿音也站起来冲他走近了两步,脸上都是盈盈笑意。两个人对视良久,都相公无言,虽然只是几天没见,但却好像隔了千年万年一样。
刘信看着阿音一身的伤,心如刀绞地道:“你受伤了,我给你疗伤。”
阿音喜不自胜地摇摇头,用力晃着他的胳膊道:“看见你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以后我再也不走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你说好不好。”
刘信没说什么,一把将阿音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她。阿音脸上还挂着泪,抱着刘信破涕为笑。刘信握着她的手,把那枚赤金令轻轻地塞进她手心里道:“物归原主。我也是一样。”
何青的几个属下从远处赶过来,给何青行礼道:“何副侍,木宗弟子已经有不少人都从明月宗里出来了。”
“好,”何青点点头道,“让兄弟们小心些,时机到了就带大家回去,别跟付庆臣的人纠缠不休。”说完,又对阿音和刘信道:“走,我们回家。”
何青迅速召集了所有来人和逃出明月宗的木宗弟子,清点了人数以后准备正从小路下山,突然从明月宗上传来付庆臣的声音。
“想走?我看谁敢。”
何青一回头,付庆臣和一众石宗弟子正捆着几个木宗弟子和于箴,站在明月宗第四层的外层上。明月宗所处的石壁陡峭险峻,与地面几近垂直,一阵阴风从山涧里吹了过来,所有人都只觉得后颈一凉。
于箴浑身是血,被两个人押在付庆臣身边,那两人使劲按住于箴想让她跪下,于箴挣扎着就是不跪,她朝身边一人吐了口血,叫嚷道:“呸,付庆臣,你这个衣冠狗彘之人,怪不得韦复盛看不起你,你连一条看门狗都比不上,永远别想在明月宗独揽大权。”
付庆臣被激怒,他抽出一把短刀抵在于箴脖子上骂道:“你胡说,我师傅最是看中我。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立刻杀了你。”
“哈哈哈哈,”于箴笑道,“你要杀就杀,还废什么话。”
旁边几个被俘的木宗弟子定定地看着于箴,眼里难多于惊恐,于箴安抚道:“怕什么,今天死了也已经拉了一帮垫背的,值得很。”
阿音在半山腰处焦急不已,她拉着何青的袖子道:“何大哥,怎么办?”
旁边几个手下也来请命道:“何副侍,我们去把于门主和几个兄弟救下来。”
付庆臣远远的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立刻把短刀对准何青的方向威胁道:“你们敢上前一步,我马上杀了她。”
没等何青回答,于箴便冲他们大喊:“别费力气了,我们明月宗弟子死在神女峰是正得其所。你们还是保护好自己以待来日吧。”
于箴说完,又对付庆臣挑衅道:“付庆臣,你今天要是不敢杀我,你枉作男人。”说完,于箴飞起一脚,直接踢掉了付庆臣手里的短刀。付庆臣大惊,立刻反手朝于箴抓来。几个木宗弟子也纷纷动手,合力将两个付庆臣的手下撞下了山崖,自己也被带了下去。于箴躲到一个石宗弟子身后,付庆臣一急,直接将那石宗弟子一把推了下去。于箴一个闪避踢倒了来抓她的几个石宗弟子,又回身用腿来钩付庆臣,付庆臣早有防备,趁她转身不及,一把扯住于箴被捆住的双臂,顺势一拉,于箴就失去平衡往旁边歪去。
于箴眼见自己已经无力回天,她想缠住付庆臣却又被付庆臣及时躲开,于是只得侧身砸向两名石宗弟子,将这两人一起拖下了山崖。
“不!””阿音见于箴和木宗弟子摔下山去,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何青见此情景,明白于箴是抱了必死之心,心里也隐隐震震动,他和刘信拉住阿音,对剩下的弟子下令道:“大家快走,离开这里。别让付庆臣他们追上来。”
木宗弟子虽然见于箴身死痛不欲生,但也明白于箴所说的“以待来日”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一行人马不停蹄就朝山下赶去。付庆臣果然在追着,但没一会儿就被何青远远的甩在后面不见了踪影。
何青他们专挑小路,一心只想着快些下山和廖玶汇合,李老先生和小五等蛊术略强之人跟在最后防止遇袭。他们拐过了两个弯,绕到神女峰副峰处后,眼前突然出现了几十个明月宗弟子,何青他们被拦住了去路只得停下脚步。何青把阿音护在身后问道:“你们是哪一派的人?”
“他们是我的人,”韦复盛从人群中走出来,冷笑道,“何副侍,你使的好一招偷天换日啊。我都险些被你骗了。若不是我中途反应过来带人赶到这里,何副侍今天怕是连整座神女峰都要搬回家了吧。”
这时候,廖玶也带人从另一个方向赶了过来,见到何青,廖玶立即行礼请罪道:“何副侍,属下该死,让他们给跑了。”
“人没事就好,快起来,你辛苦了。”何青把他拉起来又道,“一会儿若是有所交手,请务必保护好阿音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