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重回神女峰
作者:生姜晓贝   她心向明月最新章节     
    在这交战之际,一阵暴风在阿音面前从下而上扶摇直起,生生将双方隔开了一堵风墙,风旋打着转朝韦复盛攻过去,那些碎石乱沙瞬间不堪一击,裹挟在飓风之中反击而来。韦复盛体力不足,赶紧收了手退到弟子身后稍作防御,众弟子更是以抵抗这股强力,斗大的石块铺天盖地砸过来,只一下便能将头颅砸穿,石宗弟子哀嚎不已,没等阿音他们反应过来,韦复盛的人马已经纷纷倒地。

    这邪风并不恋战,击溃韦复盛队列后马上销声匿迹,韦复盛独自追了两步根本不见踪影,再回头一看,原本大几百人的队伍又少了近一半,就连付庆臣也倒在地上捂着头呻吟,韦复盛这才觉得大事不妙,他的腹部也像中了一击一样生疼,再难支撑施蛊。

    韦复盛头目一阵晕眩,他身子一歪,踉跄在一旁仰天大笑,目光所到之处几乎都要被他那切齿痛恨的眼神付之一炬。

    “郭祺豫,你还是来了,你也不过是个软骨头,枉你自称什么无形宗门主,最终不还是帮你的仇人夺了明月宗!”韦复盛恨道。

    “是豫伯伯!”阿音欣喜万分,她和小五对视了一眼,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小五怀里,她现在的身体,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了。

    郭祺豫并未现身,而是用他那副特有的尖细嗓音在空中回应道:“比起他们,我更不忍明月宗落在你这种贼人手里。别忘了,到底是谁数次利用下蛊伤人为自己谋私的。”

    韦复盛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付庆臣挣扎着带人来扶他道:“师父,您重伤未愈,我们先带您回去养伤,此事今后再做定论吧。”

    韦复盛厉声道:“贪生怕死的东西,你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会死吗?”

    “师父,”付庆臣脸色惨白,说话更是有气无力,“来日方长,师父请放心,有徒弟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旁边几个心腹也纷纷来劝,付庆臣恳求道:“走吧,师父。”韦复盛怒目圆睁,脸上尽然是不甘心。付庆臣招呼余下弟子护送韦复盛下山,自己站在后面断后。

    廖玶见韦复盛撤离,带领众弟子一齐跪在祭坛上,对郭祺豫作揖行礼道:“参见郭大人。”阿音在小五怀里迷迷糊糊地呼唤郭祺豫,郭祺豫的声音又从天边远远的传来:“你们也别忙,我身为明月宗弟子非死不得脱派,将来若是明月宗毁于你们之手,我照样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女人笑声,郭祺豫的声音再未出现过这片土地上。

    “阿音姑娘,你好些了吗?”小五给阿音擦了擦汗,关切道。

    阿音在小五怀里缓缓转醒,刘信拿来水让小五喂给她,又给她暂时止住了腿上的出血,阿音缓了力气,咳嗽了几声就要站起来。廖玶赶紧劝道:“阿音姑娘,今日多亏了郭大人,我们才能夺回神女峰。不知道郭大人还会不会回来呢?”

    阿音轻轻摇头道:“豫伯伯大概不会再回来了……”

    “那就请阿音姑娘快进去休息吧,让小五她们引你去于宋房里。”廖玶恭敬道。

    “于宋房里?”阿音的嘴唇毫无血色,不解道,“我随便找个屋子就行,不拘哪一处。”

    “阿音姑娘,”廖玶当即跪在阿音面前叩拜,其余弟子见廖玶如此,也都纷纷行礼,“属下知道阿音姑娘不在乎这些,可如今神女峰已夺,明月宗事务必得重整。论心迹,阿音姑娘为明月宗所做之事不必多说,我们众人都看在眼里,论蛊术,阿音姑娘也绝不逊色于任一门主,若阿音姑娘不担当宗主之位,还有谁能担当呢?”

    阿音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了一跳,她见小五也跪在其中向她示意,急得咳声连连,赶快让刘信扶起众人。看着众人恭顺的样子,阿音泪眼婆娑道:“大家请别再这样了。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主弱则人常觊觎,我若是应了,早晚又要生出是非,明月宗不能再动荡下去了。廖玶大哥若真是为了明月宗的未来着想,就应该为明月宗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宗主主持大事,否则前任宗主、副宗主、何大哥还有那么多死伤的兄弟都不会安心的。再者……我娘现在仍旧下落不明,我但凡好了,还是要去找她,而不是留在这个让我失去了那么多亲人的地方……”

    刘信听完唏嘘不已,神女峰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伤心之地。他明白阿音的心思,上前替她把廖玶扶了起来。廖玶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若何大哥还在世就好了,他是带领明月宗的不二之选。”

    提起何青,气氛都变得悲戚了起来。阿音回过身看着满地的疮痍和浑身是伤的众弟子,垂眼心酸道:“不,何大哥太过看重感情,也不适合任宗主之位。”

    好熟悉的一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廖玶身边一个跟过庄绩的弟子努力回想着,对了,也是在神女峰上,那时候何青带人上山,郭祺豫夺了他的赤金令后对何青如是说道。

    “何青,你太看重感情了,当不了一个好的首领。”

    阿音顿了顿又道:“既然大家敬重我,那我还有一言交代。”

    “阿音姑娘这是哪里的话,阿音姑娘虽坚决不任宗主之位,但我等早已将姑娘看做宗主,唯姑娘命是从。阿音有什么想法,尽管吩咐我等去做。阿音姑娘的病,我定当举全派之力为你救治,等这边安定下来,我也会想办法辅佐阿音姑娘寻找老副宗主。”廖玶道。

    “廖玶大哥,你的心意我都明白,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阿音对廖玶道,“明月宗不可无主,你自跟随何大哥出生入死以来,在众人心里威望甚高,行为做事深得何大哥真传,却没有何大哥的为情所累,正堪当宗主之位。我想,为明月宗找到一位好宗主也是我娘和何大哥的心愿,廖玶大哥要是还敬我,就请别再推脱了,眼下重整明月宗要紧。”

    廖玶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失口否认道:“这怎么可以,阿音姑娘折煞我了。”

    阿音见他推辞,腿一弯虚跪行礼道:“廖玶大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刘信也附和道:“属下等愿尊廖玶大人为明月宗宗主。”

    廖玶见阿音腿上仍旧流血不止,只得匆匆答应,先让她起来,无奈道:“阿音姑娘执意如此,廖玶不敢不应,只是廖玶内心属意阿音姑娘为宗主,今后诸事还得烦请阿音姑娘拿主意。”

    阿音担心他有顾虑,便开玩笑道:“廖玶大哥要真是过意不去,不如给我个闲职,让我安心在明月宗休息,我既省了辛劳,听起来又体面。”

    廖玶赶紧道:“别说是闲职,就是宗主阿音姑娘都当得。副宗主之位已经空了很多年,且副宗主兼任领木宗门主,半独立于明月宗之外,于箴门主在任期间,权力地位也形同副宗主,如还望阿音姑娘不嫌弃。”

    “副宗主倒是可以,只是木宗我万万带领不了,我不熟悉木宗蛊术,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阿音说完,又转向小五道,“木宗人才辈出,小五姐姐任门主无可非议。”

    “请阿音姑娘放心,小五定当追随原副宗主所为,绝不负阿音姑娘所托。”小五又惊又喜,急忙给阿音行礼。阿音看着小五,仿佛是看亲姐姐一样,满眼暖意。廖玶作揖道:“属下一定把明月宗事务料理妥当。不辜负阿音姑娘期待。”

    “神女峰天险向来易守难攻,有廖玶大哥主持,我很放心。”阿音说完,又看向破损的神女娘娘像,她上前几步,用手轻轻摩挲着问,“何大哥给我讲过神女娘娘的故事,这尊神像虽然被韦复盛做成了机关,可也是神女峰的象征,等修复好了挪到内堂,仍旧供百姓朝拜吧。”

    “是,阿音姑娘,我立即派人着手修复。”廖玶也端详着这神像,喃喃自语道,“这神像也很像副宗主,若是何大人见了,必能不留遗憾。”

    “我娘竟有这么美吗?”阿音不敢相信道。

    廖玶看着她,脸微一红,笑着低下了头道:“副宗主的容貌品性,岂是我等可以窥探的。”

    阿音再看向那尊神像时,这神像好像有了生机一样,目如柳叶,阔额丰腮,手指似削葱般掐诀,每一根纹理都彰显着无尽的悲悯。

    “何大哥很爱她。”阿音轻声道。

    廖玶道:“没有人能不爱她。”

    阿音再回头看时,众人早已低头默声,肃穆异常,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尊神像,还有自己的爹娘,已然化做了神女峰明月宗信仰的一部分,留在人们的心里,成了对抗世间阴暗的力量。此时,一阵凉风吹来,阿音打了个寒颤,她忽然开始意识模糊,不等小五给她披上衣服,便倒在了地上。

    “阿音,阿音!”任凭刘信怎么呼唤,阿音再也没能睁开双眼。廖玶当机立断道:“小五,赶紧把阿音姑娘扶进屋去,来人,快下山去请李老先生来。”

    “啪!”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一名弟子脸上,那人抬起头,不是廖玶下属,而是跪在韦府门前的吴岳林。此时已是半夜,韦府大门开着,两排弟子手举火把,整整齐齐地列队在门前,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空气湿漉漉的呛鼻子,在空中翻滚升腾着,远远看过去好像是冒了烟一样。吴岳林捂着脸不敢出声,旁边几个弟子赶紧跪下替他求情道:“请少宗主息怒。”

    “废物。”韦复盛虽然神色轻蔑,可脸上的横肉不住地抖动着,显然内心已经愤怒至极,他绑着一条伤臂,另一只手抱在胸前道,“事情做成这样,你还活着干什么?”

    “少宗主,属下自知办事不力,愿受处置,”吴岳林吓得浑身冒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不住地流下来,“可此事也是事出有因,还望少宗主允许属下戴罪立功,等少宗主东山再起后再责罚不迟。”

    不等韦复盛开口,一旁的付庆臣便仰天大笑道:“真是笑话,师父让你护院,你就大开府门放人进来,现在又悄无声息的让他们溜走,狗都知道来了生人叫嚷几声,你就是这么对师父忠心的?师父自然会东山复起,至于你,要是让你活到明天,怕是自立为主了也说不定。”

    吴岳林气愤不已,指着付庆臣大骂道:“付庆臣,你安的什么心,眼下少宗主需要人手,你却煽风点火意图削弱少宗主的力量,我看你才是想自立为王!”

    “我?”付庆臣不慌不忙地踱步道,“我不过是一心想为师父惩戒不服从命令之人罢了。”

    韦复盛顺着付庆臣的方向看过去,眼里早已暗藏杀机,只是看不出来想杀的是谁。陆明缇见众人如此心里愧疚不已,从门后走了出来,跪在吴岳林身边行礼,言辞恳切道:“大少爷,是我下的命令,您不要怪吴统领,要责罚就责罚我吧。”

    韦复盛鄙夷地看着陆明缇道:“这里这么多外男,你怎么贸然出来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陆明缇紧锁着眉头道:“大少爷,是我不忍心见府里下人死状凄惨,才逼迫吴统领放人进来给下人治病。吴统领这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您都看在眼里,他对您从无二心。”

    吴岳林听了这话,仿佛遇见了救星一样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是这样吗?”韦复盛头也不抬地问。

    “是……是这样……属下,属下替少宗主管了府里下人这么多年,也……也确实不忍心看着他们去死……”吴岳林说着,越来越底气不足,他抬头瞥了陆明缇一眼,生怕自己说错话连累了她。

    “好,很好。”韦复盛慢条斯理地对吴岳林道,“我告诉过你,就算只剩下一个人活着,也让你守好韦府。你宁愿听她的话,都不听我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