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正好是“双抢”时节。
时光在期盼与忐忑间缓缓流淌,初中升高中之事依旧杳无音信。
七月底的某天,非凡正在队里插秧劳作。突然,广播骤然响起。
在农村,每个生产队都配备有几个大喇叭,安装在电线杆上。每天清晨,社员们都可收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偶尔大队有重要事情,也是通过广播讲话或通知的形式传达。
广播中传来王贵生支书的声音,因为节气提前,他要求各生产队今年务必在“八一”前插完晚稻秧。紧接着,猛然宣布今年大队初中升高中的学生名单。
广播里,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依次传出,一遍听完,非凡却并未听到自己的名字。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王贵生又说重念一遍,非凡仔细聆听,可依然没听到自己的名字!
啊!山崩地裂。他抛下秧苗,一路嚎啕大哭着奔回家里!
非凡回到家中,二姐银玲已经听完广播,也是气得浑身颤抖。见非凡哭着回来,只能宽慰道:“等爸妈回来再说,等大姐回来再说。”
非凡倒在床上不停地抽泣……
而非凡的父母、大姐等家人也均听到了这一结果。大家一直担忧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一散工,大姐金玲即刻跑到王健家,询问王健及其父母是否知道这事情。殊不知,他们根本未曾关注非凡上学的事情,反倒责怪金玲事先未曾跟他们打招呼。
金玲懒得与他们争辩,一把拉起王健就跑,气喘吁吁地说道:“去找叔叔,非凡必须读书!”
来到王贵生家,等了好一会儿王贵生才归来。
王贵生一见他们俩,便知晓么子事。还没等他们开口,王贵生就先解释道:“这不是我个人的决定,而是大队支部讨论决定的。”
金玲拉着王健就要向王贵生下跪,王贵生眼疾手快,一把摁住他们,说:“集体决定了的事我也没办法更改!金玲,你赶快回去,和你爸妈想想其他办法吧!”接着又念叨,“这次初中升高中,全大队还有十几个没升上去呢!”言下之意,这么多人落选,非凡没被选上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健也真是愚笨至极,金玲如此看重的事情,他竟然当着他叔叔的面一句话求情的、有分量的话都没说出来,几乎如同一个哑巴。
金玲对王健、以及王家人都失望透顶。她满眼泪水,独自跑了,跑回了家。
一家人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云贵这个媒人得知此事后也是毫无办法,懊悔不已。
非凡本是个胆小却又主意颇多的孩子。不满十四岁的非凡竟敢独自出马,他步行十几里,边走边问,找到初中学校程校长家中,请求程校长帮忙。
程校长对非凡的情况了如指掌,他向非凡透露了一个情况,就是公社准备组织各大队推荐上来的学生再进行一次考试。他期望非凡拿到大队的批条来参加考试。并且说,跟大队干部讲,这不占大队的指标。
非凡兴高采烈地回家跟大姐金玲说起,但金玲信心不足,说只能试试。
没想到王贵生还真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金玲再次上门求他,他依旧不为所动。
金玲这下彻彻底底死心了。她回到家中从她枕头里拿出那订亲的五十元钱,一路小跑,跑到王健家,将钱扔给王健,然后斩钉截铁地说:“王健,我退婚了!”王健还没回过神来,金玲已经没了踪影。
后来,王家也觉得理亏,再也没有纠缠这桩婚事了。
陈晓月自然是被推荐了。从陈晓月那里得知,八月十号,果然如程校长所言,被大队推荐的学生都要到公社的中学集中参加统一考试。考试一天,需自备中餐费两毛钱。
非凡没有拿到大队的批条,他还是带上两毛钱,和陈晓月一起前往考场,想着程校长应该会让他参加考试。
全体考生在学校操坪集合。此时程校长才现身。非凡也站在队伍之中。等大家列队进入考场时,非凡赶忙跑到程校长面前,说自己没有拿到批条,想进去考试。
哎!非凡有些意想不到,程校长原则性非常强,硬是不同意他进考场。非凡急哭了,程校长依旧一脸严肃,毅然决然地不让非凡参加考试。
学生们列队一个个走进了考场……渐渐地,偌大的操坪上,就只剩下非凡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浑身无力,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心中满是痛苦、愤怒、无助、无奈……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学校看门的大爷前来询问情况,问他为何不参加考试?
非凡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话,大爷已从非凡的眼中看出了些什么,然后说:“小伙子,我看好你,你一定会有出息的!”
大爷一把扶起非凡,让非凡回去,一定要想办法读书!
九月份,农村正值农闲时节,公社组织劳动力去维修大堤和电排站。
非凡失学,自然成了生产队的劳动力。由于年纪太小,被定为每天六分工,就是算半个多一点点的劳动力。
非凡被队上安排和杨队长的瘸子弟弟一同看守电排站。因为要疏通电排站四周的淤泥,需要有人日夜监守,以防堤坝浸水、露水导致堤坝崩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学校早已开学。
难道说,非凡就这样安心在家务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