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捕的时候，渔场隔三岔五地捕鱼。

    一天，非凡早早地便跟着何雪梅去捕鱼。

    朝阳宛如熔金般肆意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瞬间将天际与湖面晕染成一片如梦如幻的温柔橘红色。

    随着一声嘹亮的吆喝，捕鱼正式拉开帷幕。几位经验丰富的渔夫，他们目光如炬，动作敏捷，如同水面上灵动的舞者，娴熟地操控着手中的长杆网。他们或站或蹲，依据鱼群的游动轨迹，巧妙地调整着网的位置和深度。网在水中缓缓展开，仿佛一张巨大的天罗地网，悄无声息地向着那些毫无察觉的鱼儿逼近。

    随着网子的缓缓收拢，水面上泛起了一片片密集的水花，鱼儿们开始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但终究难以逃脱这一网。当渔夫们将沉甸甸的网兜提出水面时，一条条银光闪闪的鱼儿在阳光下跳跃着，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此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与满足。大家纷纷围拢过来，共同分享着这份丰收的欢乐。先将鱼儿分拣入篓，再装车的装车，装船的装船，鱼儿就这样被分散开来，成为了人们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非凡只是在一旁袖手旁观。他本就不会抓鱼，加之自己身着西装革履，只能充当看客。

    场长挑出两条大鱼，扔给何雪梅，说道：“拿去给你男朋友吃。”何雪梅正要去登记，因为场里人拿鱼回去都要记账的，但见场长一挥手，“不要登记啦，送给你男朋友吃的。”

    非凡面露难色，说道：“无功不受禄，我出钱买呗！”

    场长脸色一沉，手一挥，“去，去！”边说着边用蛇皮袋将鱼装好递给非凡。

    回来后，嫂嫂将这两条鱼处理妥当，说是要非凡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非凡也未做推辞。

    渔场也放假了，非凡和何雪梅一同踏上返家的路途。

    分别时约定，非凡在大年初二前往何雪梅家里拜节。当地习俗说，“初一崽，初二郎”，意思是大年初一儿子必须给父母拜年，大年初二女婿必须给岳父母拜年。

    非凡回家告知父母与何雪梅的恋情，父母都认识何雪梅，也没有丝毫异议。

    初二这天，非凡果真到了何雪梅家拜年。非凡不知该购置什么礼品给何雪梅家里人，干脆给她父母每人一个 10 元的红包，弟妹每人一个5 元红包。

    何雪梅家里人对非凡客气得近乎过分，尤其是用餐时一家人都不停地给他夹菜，让他吃这个尝那个，每餐饭都感觉像是要“面临大敌”，着实令他有些难以招架。

    大年初四，非凡带何雪梅回家过年。何雪梅喜爱热闹，非凡家里人多，她倒也适应得极好。

    大年初六何雪梅就要回单位上班。何雪梅乘船前往县城，非凡送她上船，挥手依依惜别。

    何雪梅恋恋不舍，很久还站在船头痴痴凝望着非凡离去的方向。寒风阵阵袭来，她却全然不顾，她真的觉得这一切仿佛有些如梦似幻……

    而非凡，这几天一直深陷在懊悔之中，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自己真的爱何雪梅吗！他一遍又一遍反复问着自己，然而他的心声却在不停地告诉他，这不是真的呀！

    无论如何，非凡都要何雪梅圆农业大学之梦。他一到学校上班，就急匆匆地去为何雪梅办理调动手续。并写信告诉何雪梅，即将来调令，莫到时候单位不放那就麻烦了。

    何雪梅回信称：“我们场长是个好人。我早就跟他说了我的男朋友在农业大学，我迟早会调走。去年年末开会安排工作时，我在会上又讲了，所以场里没有给我安排重要任务了。”

    一天，校人事处打来电话，要非凡去签字。原来，何雪梅的调动，是以解决张非凡与爱人两地分居的名义而做的人事安排。

    人事处的李科长要非凡出示结婚证，非凡说是女朋友，他只好忐忑地请示蒋处长。听到蒋处长在电话里大声说：“水产系急着要人。要张非凡签个字算了。”

    非凡签了字，李科长当着非凡的面签了调令，对非凡说：“我这里马上会将调令发给何雪梅单位，你要她做好这学期马上来上班的准备。”

    这么快，时间如此紧迫。这倒也不错，何雪梅马上就要调来农业大学了。

    何雪梅最近连续来的两封信都是讲她去非凡家，看望他父母，还买了什么补品什么的；还有她弟弟定亲，接了非凡父母去喝喜酒等等。

    这可把非凡苦恼得要命。他感觉何雪梅已有了强烈得令人窒息的占有欲。他必须给何雪梅透透风了，告诉她，自己没有爱上她。

    非凡苦苦思索了一晚，给何雪梅写了一封信：

    雪梅：

    早就想给你写这封信，但总觉得笔有千钧之重。加上这段时间在为我原来创办的“田野文学社”搞一个诗歌讲座。现在搞完了，还算成功。

    该从哪里说起呢。我们认识已经十来年了，但至少有一半时间，可以说是形如陌路，你我心中都从未想到过世上还有一个彼此。

    你在农校读书，我们的交往甚少。直到你走上工作岗位，我才对你有所了解。我很佩服你工作上的那种热情和耐劲，也很佩服你关心和体贴人的贤良之心，但仅此而已！除了春节在你家里那几天有过些许心动外，其他时间有过也只是本能的冲动。我越来越清醒，这不是爱！这样勉强维持下去，于你于我都毫无益处。

    我后悔呀，当时罗教授乱点鸳鸯谱时，我怎么不告诉你，我还没有做好爱你的准备。虽然有顾全你的调动的成分，但怎么能轻易触碰到你的情爱呢！

    我后悔呀，怎么那么冲动去享受你父母、你嫂嫂、你弟妹对我的关心和呵护。这一切，我可能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偿还了，就当我是一条养不亲的狗吧！

    你不要怀疑是哪一位女人把我勾走了。我是想趁我还没有“安心”时与你决断这事，这样也许我的心会得到些许宽慰。

    我托同学带来 40 元钱和 40 斤粮票给你，作为前段时间的费用。这一切本不重要，但我物质上的放弃可以让我获得精神上的一点补偿。

    最后，请求你把这两条金鱼送给我，作为我们两人灵魂的寄托吧！

    收到我这封信时，估计你的调令也到了你单位。

    你来农业大学报到，希望来跟我见见面。这次你调来是以解决我和你两地分居的名义进行的，这也算我对你的一份报答吧！

    握手，紧紧地！

    非凡

    1986.4.2

    何雪梅收到非凡的这封分手信后，连续写了好几封愤怒至极的骂非凡的信，非凡没有回复。他想让她骂够了也就会慢慢消气。非凡自己也失恋过，有经历也有经验。

    何雪梅不久就调到农业大学来工作了。一切如前，非凡和何雪梅又成了好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