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算喜欢？”陆承欢反问。

    宋虞正在磨药，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思索片刻说道：“就是内心渴求，会为之竭尽全力的努力。”

    “那我如今所学，琴棋书画，针织女工，也是竭尽全力的。”陆承欢道。

    宋虞想了想，问道：“那你有梦想吗？”

    “梦想？”陆承欢疑问。

    “就是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或者成为什么样的人。”宋虞道。

    陆承欢摸了摸怀中抱着的糖豆，猫毛流光水滑，手感颇好。

    “相夫教子，打理家务，成为一个像我祖母那样的贤妻良母。”陆承欢说道。

    宋虞眼神微滞，并没有反驳她这句话，而是问道：“你说的是以后的日常生活，那抛开这些日常，你有自己想要的吗？”

    陆承欢低头沉思，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才开口说道：“我想，我还想像我爹那样，走南闯北，赚很多钱。”

    宋虞点头：“很好的目标，可以奔着这个目标去努力。”

    “你不会觉得我这个想法很离经叛道吗？”陆承欢问。

    宋虞微微侧头，对陆承欢一笑，语气坚定的说：“不会啊，每个人的生活都值得被尊重。

    而且，离经叛道又如何？只要没有妨碍到别人，世界这么大，有这样想法的女子，不止你一个。

    说不定你以后会成为第一位女首富，到时候有自己的商号，商队，成为天下第一。”

    宋虞在和陆承欢展望未来，陆承欢已经被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如果她说的话，已经是离经叛道，那宋虞所说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怎，怎么可能？”陆承欢的声音因为宋虞惊世骇俗的回答，吓得有些磕巴。

    宋虞微微弯腰，与她目光齐平，说：“可不可能，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呢，不过你们这儿对女子有些苛刻，如果你真的想走这条路，恐怕得吃不少的苦。”

    “吃不少的苦。”陆承欢重复着宋虞的话。

    宋虞点头：“是啊，不过你身后有陆家，是你的阻力也是你的底气，你或许可以试着先说服他们，万事开头难，但开了头，便只需要奔着目标去走就可以了。”

    陆承欢是不幸的但也是幸运的，不幸的是早早丧母，父亲又忙，哥哥又外出求学。

    虽有祖母亲自照顾，但始终年龄差距摆在那里。

    有些想法。可以和母亲说，却不能够和祖母说。

    可她也是幸运的，因为出生在陆家，至少衣食无忧，还能够学习，这已经超过了这个世界的半数女子。

    她若是想要经商，虽然会有波折，但是只要跨过了最开始的阻拦，往后的路，会比普通女子更容易走些。

    纵然失败了，她也是有退路的。

    宋虞并没有刻意说教什么，她也没有否认封建社会教条下对女子相夫教子的规劝。

    社会形态是由社会发展造成的。

    科技、现代化落后的古代，男子必然是主导。

    就算是现代，男女平等也并不全面，所以各个时代有各个时代的生存法则。

    至于那些异军突起，特立独行，只是个别，他们并不是要反对这个时代，只是走了一条不同于大众的路罢了。

    三天之后，宋虞的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她又去了一次有芳的院子，除了给她复诊，也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有芳曾经的姐妹，有听说鬼医这么一号人物的。

    而最近一次听说他的踪迹，是在一个月前。

    是从一位江湖剑客口中听到的，他在江南见过鬼医，只是情况是否属实，便不得而知了。

    “多谢你为我探听消息。”宋虞对有芳说道。

    有芳却说：“姑娘别这么说，你为我看病，又给了我药方，让我可以救其她的姐妹，该是我感谢你的。”

    宋虞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有芳沉默，似乎还没有找到未来要走的路。

    宋虞道：“你愿意织布吗？”

    有芳抬头看着宋虞，眼神带着疑惑。

    宋虞说：“若是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你到陆家的布坊干活？”

    “可我的身份。”有芳犹豫。

    宋虞说：“若你介意身份，陆家在平康城还有产业，你可以去那里，只是要背井离乡了。”

    有芳没想到，宋虞为自己考虑的这么全面。

    她猛了一下，跪倒在地：“姑娘大恩大德，不知该如何报答。”

    宋虞将她拉起来，说：“不用报答，只是，就算去了平康城，你的身份也或许会被人知道，只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能够平安度过那些流言蜚语所带来的伤害。”

    有芳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么些年，宋虞是第一个为她如此着想的人。

    她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有芳能够直面那些流言蜚语了，她仍旧记得，宋虞和她说的这些话，她也在学着宋虞，给那些挣扎在泥潭的人，带去希望。

    ——

    “大少爷，刺客找到了。”朝游带着一封信，走进书房。

    陆上柏放下账本，抬头看去。

    朝游说：“是天音坊的人。”

    “天音坊？”陆上柏疑问。

    朝游点头，将手上的信件递给陆上柏，说：“三少夫人就是出自天音坊。”

    陆上柏冷了脸，拆开信封，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以后，一把将信件拍在桌子上。

    阴沉着脸：“他们还真是，不死不休啊。”

    “大少爷他们都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我们还要忍吗？”朝游脸上也带着气愤。

    陆上柏道：“忍？如今，证据都有了，还忍什么？”

    “他们到时候咬死不承认怎么办？”朝游也有担心。

    “不认？那就也拿出证据来。”陆上柏这次是下了决定了。

    从前的小打小闹，他可以不做计较，如今自己的命都被惦记上了，再不反击，只有等死。

    宋虞清点着所需的东西，苏合在一旁帮着收拾。

    陆承欢也来了：“宋姐姐，你真的要走吗？”

    宋虞已经不再去纠正她对自己的称呼，抽空回答：“是啊，东西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能不能不走？”陆承欢试探的问道。

    短短几天的相处，陆承欢是打心底里喜欢宋虞，纵然她不会嫁给她爹，她也是喜欢宋虞的。

    “山水有相逢，让我们相约下一次告别吧。”宋虞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

    陆承欢却问：“不应该是下一次相遇吗？”

    宋虞笑着说：“憧憬再一次道别，说明注定会相遇。”

    有道别的相遇，胜过擦肩而过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