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有人犹豫着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了。”高大的男人环顾了一圈众人的表情,除了极少数的人埋着头,其他人脸上都是一股迫切希望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瘦弱女孩,缓缓闭上眼睛又睁开,下定决心般拨通了终端上的一个号码,对面很快就接通了通讯。
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急切又不耐烦地说道:“秦安?你找我干什么?我正在进行一项重要的实验,有事就快说,没事我就挂了!”
“季博士,我这边遇到了一名适格者。”
“哦,一个适格者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这边的适格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通讯那边的人不耐烦地说道,抬手就准备挂断通讯。
“等等,她刚刚意外觉醒造成的冲击波就击杀了三只星兽,其中包括一只b级星兽。”
“嗯?”那边的人似乎来了点兴趣,声音都有些上扬,“那倒是有点意思,多大了?把她的资料发给我,我先存个档。”
“大概五岁的样子,您不直接把她带走吗?”
“带什么带,私自带走联盟公民进行实验可是违法的,才五岁的孩子,还没有成年,都不在基因改造的范围之内,你想害我晚节不保?!”
“可季博士你之前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经过这次星兽的突袭,联盟已经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人类只有灭亡这一条路可走,那些顽固不化的保守派里已经有人开始动摇,用不了多久,联盟委员会就会通过我们的提案。行了,到时候我自然会派人去带走她。”
“还有事吗?没有我就挂了,下次遇见特殊的适格者直接把资料发给我就行,没事少给我打电话干扰我做实验,忙的很!”
“没……”
那边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挂断了通讯,耳边传来“嘟嘟”的提示音。
秦安抬手捏了捏眉心,季博士还是一如既往的暴,呃,勤奋。
他自己就是一位适格者,当初他的基因改造实验就是季博士接手的,目前基因处于稳定状态,等待进一步的改造,而下一步实验还在准备中,所以先被派出来清理星兽。
对方的技术实在是没的说,不愧是联盟在基因改造方面最优秀的专家,甩了其他人一条街。就是这性格有些难评,不愧是激进派的代表之一,说话做事确实非常激进。
关于这孩子的事过后处理吧,现在时间紧急,先清理完这片区域的星兽再说。
“留两个人在这里照顾这两个孩子,其他人跟我继续清理星兽。”
他随便点了两个人出来,然后带着其他人快速朝终端上标明的剩余星兽的位置而去。
在迷迷糊糊听完他们的对话以后,半昏迷状态的女孩终于坚持不住,完全昏死过去。
……
寂静的后山竹林里,阳光洒下,照出一片阴影,风从林中晃荡着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摇下一片纷纷扬扬的墨绿色竹叶,零零散散地铺在地上那些新形成不久的小鼓包上。
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突兀地立着一堆新坟,它们像是刚刚被大地分娩出的一个个悲伤的婴孩,安静而又沉重。
一座座坟茔紧紧相依,新土散发着潮湿的气息,仿佛还残留着何人悲痛的泪水,周围的枯草在风中摇曳,偶尔拂过坟头,轻抚着沉睡者的安息之地。
十一把手中最后的一块木牌牢牢插进面前隆起的一道土丘前,那块木牌上刻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大字——十七,在那下方还有一只头上顶着“王”字的滑稽小猫,它身边紧挨着一朵正在热烈开放的小花。
她缓缓直起身来,静静的注视着那块木牌,许久才移开视线,投向四周。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个新坟,每一个坟茔上都立着木牌,木牌上是小孩子用刀歪歪扭扭刻下的名字,显得有些可笑,但配合这里死寂的气氛却又让人觉得格外沉重。
那目光静静地从一个个木牌扫过,好似要将上面的名字记在心底。
澜音、陈晓、十七、李欢歌……
十一的视线在李欢歌的名字上停顿了一下,那是四十六来孤儿院之前的名字。
瘦小的女孩站在风中,定定地看着那块木牌,颤动着垂下眼睫,掩去眼中的神色。
她还是没能活下来,明明好不容易才从星兽的嘴里逃生,可她还是死了。
还记得她在重病中的呓语,嘴里喃喃地喊着孤儿院所有人的名字,有院长阿姨、陈晓老师,还有十七他们,当然,也有自己。
她紧握住自己的手,嘴里低低唤着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然后在某一刻永远停止了呼吸,那只枯瘦如柴的小手也缓缓松开,无力垂落在身旁。
十一静静地着那满目的新坟,温暖明媚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却感受不到半点温暖,眼中只有一片荒芜和死寂,心中的悲痛如潮水般涌来,不断冲刷着她。
死亡的大海将所有人淹没,只丢下她一个人站在海中的小小孤岛上,举目四顾,皆是茫然。
春天不会再来了,因为大家都死在了这个冬天里。
他们没能等到春暖花开,就残酷地死在无情的冬日里,以那种血腥又惨烈的方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活着。
只有她一个人。
她真的没有家了。
她听那些叔叔说,联盟会派来新的人负责管理这里,孤儿院不会消失,它还会继续存在。
是啊,孤儿院不会消失,因为这次的星兽突袭里又有千千万万个孩子像她一样,永远失去了亲人,成为孤儿。
这里会是他们新的家,但不会再是她的家。
她的家已经随着他们所有人的死去,永远埋葬在了心中,埋在这个冬日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收回视线,抬手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转头朝身后的人看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和倔强:“叔叔,谢谢你们。”
身后的人一阵沉默,只有为首的男人低沉开口:“不用谢。”
他们什么也没帮上,他们没有救下孤儿院里的任何一个人,甚至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个孩子死去,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唯一做的只是帮她掩埋了那些人的尸骸,为她做好了一个个木牌。
那木牌上的每一个名字都是她亲手刻上的,一下一下,一刀一刀,即使手上磨出血泡也不曾喊他们帮忙,那认真的模样就像是要将那些死去的人都铭刻在心中,他们没有插手的理由,只能看着。
他们静静站在原地,沉默地望着那片绵延成一片的坟墓。
风从林中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
空气中弥漫着竹子淡淡的清幽香气,还有新翻泥土的潮湿腥气,以及一股萦绕不去的血腥味。
它们混杂着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死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