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季流云大致翻看了一下两人的检查结果，在看到其中的某份报告时，忍不住眉头紧皱，沉吟一声。

    随后她打开手上的终端，给某个人发了一条信息。

    她抬头望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的两个孩子，又低头仔细查看两份报告上的各项数据。

    冰冷的检查室里无人说话，只偶尔响起一两声机械的提示音，显得有些凝重。

    “咚咚。”

    一道敲门声忽然响起，打破沉默。

    “进。”季流云头也不抬地说道。

    来人推开房门走进来，朝她微微鞠躬示意：“季博士。”

    “嗯，你来了。”她站起身来，朝两个孩子介绍来人的身份，“这是我的研究助理之一，凌雯晴，以后负责照顾你们的生活方面，有正常需求可以和她提。”

    她说完又朝对方介绍这两个孩子，指着两人示意：“他们的资料我已经传了你一份，你应该知道，这是九号，这是十一。”

    两个孩子抬头看向这个陌生的面孔，稍显年轻的研究员，不过二十六七岁的模样，人如其名，整个人的气质都十分温和，脸上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那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让这片空间都不再那么冰冷。

    “你们好，我是凌雯晴，叫我凌姐姐和晴姐姐都可以，以后我就负责照顾你们两个了。”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齐声开口：“晴姐姐好。”

    季流云在一旁看着已经开始熟悉的三人，忽然出言打断了他们的沟通：“雯晴，我发你的资料你应该看到了，十一的身体严重营养不良，连进行第一步实验的基础标准都达不到，至少得好好调养一两年，先把身体养好。”

    “这段时间你一定要负责好她的身体状况，每个月都做一次体检，等所有数据能连续半年稳定在标准要求以上后就通知我，准备开始下一步实验。”

    她的目光又落在东方守身上，冷漠平静地说道：“至于九号，他的身体情况倒是符合标准，简单调养两三个月就准备开始实验吧。”

    “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先带他们下去吧，后续详细的计划我会通过终端发给你。”

    “是，季博士。”

    季流云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苍老的脸上神色凝重。

    “造神“计划对那些计划参与者来说，无疑是残酷无情的，但对联盟和人类来说，这是他们已经走到绝路尽头的最后希望。

    希望计划能顺利实行，她在心里默想。

    季流云已经为此赌上了一切，无论是生命还是荣誉，以她接近六十岁的高龄，完全可以不接手这个残酷的项目，安然离场，保留自己过去多年积攒下的名声与荣誉，她会是联盟最令人尊敬的科学家。

    但她还是站出来，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哪怕过去多年的名声与荣誉都会为此付之一炬，晚节不保，甚至遗臭万年，她还是选择了抗下这个责任。

    不只是她，这里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是如此，他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当年那群发明基因改造技术的疯狂科学家没有两样，都是违背联盟底线的，残忍的，没有人性的。

    若消息泄露出去，他们一定会被世人唾弃，指着脊梁骨骂，史书上也会留下他们的罪行，哪怕他们是为了人类。

    但没有人选择退出，联盟所有高端的研究人才齐聚摇篮基地，就是为了这最后的希望。

    一切都是为了联盟，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比起那些参与者，他们失去的不过是身外之物。

    炽火永不熄灭，人类永远不会向星兽屈服，哪怕是一丝希望他们也不会放弃。

    是非功过，留待后世评说。

    他们只是做了当前能做的最正确的选择，人看不到未来，所以这已经是他们当前能做的全部。

    倘若以后人类真的灭亡，那一切都将不再重要，他们亦会同所有人一样，长眠于死亡的深渊。

    ……

    一间实验室门口，女孩拉着男孩的手，说着什么。

    “小九哥哥，晴姐姐说你今天就要进行第一步实验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嗯，我会回来的。”

    东方守看着面前面庞开始渐渐圆润起来的女孩，经过三个月的调养，她的身体好了不少，看起来比以前健康多了，不再是那副风一吹就会跑的瘦弱模样。

    曾经苍白如纸的脸上如今却泛起健康的红晕，宛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粉扑扑的，格外惹人喜爱。一双眼睛如星辰般明亮，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他抬手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柔顺亮泽的黑发从掌心擦过，好似绸缎，他低头看着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嘱咐女孩：“不要挑食，多吃一点青菜，别只吃肉。”

    大概是在孤儿院饿太狠了，她在这里专门逮着肉吃，素菜都不怎么碰，屡教不改，不管怎么说都没用。

    “哦，知道了。”十一有些心虚地胡乱瞥了两眼，嘴里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他看着女孩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有些无奈，她在这点上倒是和这个年纪的正常孩子一样。

    算了，再怎么样都是个小孩子，反正他们都这样了，稍微任性一点也没事，等他以后慢慢试着能不能把她的习惯改过来吧。

    他会活着回来的。

    “记得听晴姐姐的话。”东方守又摸了摸她的头，抬头看向旁边的研究员，叮嘱道，“晴姐姐，我不在的时候就麻烦你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只吃肉，要营养均衡，苦瓜之类的东西她不吃，弄点正常的白菜就行。”

    凌雯晴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他，沉默片刻点点头：“我会的。”

    这孩子马上就要进行第一次实验，结果如何还是未知，希望他能活着回来吧。

    这三个月她和这两个孩子也处出了一些感情，虽然那个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对她也不怎么亲近，但她还是希望对方不要出事。

    “那我进去了，你先和晴姐姐回去，这次实验要一个月才结束，到时候再来接我吧。”

    “好，小九哥哥再见。”

    东方守透过缓缓关闭的自动门门缝，看见女孩挥手朝自己告别，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然后转身穿过除菌仪器，迈步走向冰冷可怕的实验台。

    “来了？躺上去吧。”季流云抬手示意，表情严肃冷静，不带一丝感情，她身后站着一群穿着防菌服的实验人员，他们各自握着手中的工具，正在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工作。

    “嗯。”

    他缓缓在冰冷的实验台躺下，刺眼的白色灯光从天花板上照下，洒落全身，他感知到冰凉的液体从注射器中缓缓打进身体。

    研究人员将各种仪器的管道和他的身体连接在一起，意识开始模糊起来，直到陷入黑暗。

    旁边的实验记录仪发出一声冰冷的机械音：“记录：2224年9月13日，九号参与者进行第一次实验。”

    实验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