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如风独自一人站在院门前,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着,声音低沉无力,眼神悲寂而疯狂,像极了一个孤注一掷的疯子。
轻喃的言语毫无逻辑,更像是一些零碎的思绪和情感的宣泄。
许久,他终于停了下来,像是说累了一般。慢慢地,他顺着墙边滑坐了下去,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此刻,略有洁癖的他一点不在意衣摆是否会被弄脏,就那样席地而坐,心思早已飘向了远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恍惚的状态。
他的神情呆愣,目光空洞无神,直直地望着远处,却没有任何焦点。
其实,他该感谢宋姨的,若不是宋姨的一句话,或许他早已死在了这洛家的内宅里。
他的生母不过是个女佣,因为生下她得了个姨太太的身份。可她是个蠢的,每日在府里作威作福不说,还撞到了洛夫人手里。洛夫人是个厉害的,寻了错处就将人远远打发了,而她的母亲出府不到上个月就病逝了,而他因此被洛夫人抱养到她名下教养。
其实,说是教养,也不过是第二次成为留住男人的工具。可惜,父亲并不吃这一套,依旧对她冷淡如初。渐渐的,母亲对他也厌烦了,下人也是看人下菜碟,开始处处克扣饮食不说,还会将他当做出气筒。
至于他生母的死,这其中有没有猫腻,他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因为,小时候的他哪怕是活着都耗费了所有的力气,怎么有时间追究这些呢?况且他从未享受过一天母爱,哪怕是生恩,也在日复一日中消磨殆尽了。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从未享受过一天母爱的他,又怎么会为她拼上一切呢?
他是在他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宋姨。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在她身上,他尝到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
那时候,他被洛家旁系的几个孩子欺负,落了水,感染了风寒,无人关心,自然也不会有人给他请医生,那一次他几乎没了半条命。
他不想死,所以拼了命的往外跑,就算要死,他也不要死在洛府,更不想就这么籍籍无名的死去,溅不起一滴水花。可是洛府太大了,还没来得及跑出去,他就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再次醒来时,身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女子身后是他一年都见不到一面的父亲和俊朗无尘的傅久安。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父亲看向女子的目光,暗藏在眼底的倾慕和占有,还有势在必得。
“阿泽,这孩子看着聪慧机敏,你要好好待他才是。”
他听见女子这样对他父亲说着,而他的父亲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再看向女子时,满眼温柔,“婉儿喜欢他?”
“自然,是个惹人疼爱的孩子。”
“是我的疏忽,婉儿既然这么说了,我自会对他多上心几分。”父亲声音温和,是他从不曾见过的样子。可能,整个洛府都没有人能让他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吧。
自那以后,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给他请了老师,将他放到嫡母名下教养,偶尔还会关心他的学业,甚至是亲自教导他。
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宋婉欣说了一句喜欢。
……
沉稳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地在长廊上响起,犹如鼓点一般,一声声敲打在地面之上,随后停在了一间卧室门口。紧接着,门上传来清脆而有节奏的敲击声。
宋清音此时正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当敲门声传入她耳中的那一刻,她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呆滞。她默默地盯着门口,目光凝视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起身的意思。
门外的人似乎并未察觉到屋内人的异样,依旧保持着耐心和礼貌。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轻轻地敲一下门,那轻柔的动作仿佛生怕惊扰了屋内的人。然而,这一次次的敲门并没有得到回应,房间里依然安静得让人感到压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僵持在这里。门外之人的坚持与门内之人的沉默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峙,谁也不肯先打破这份宁静,整个场面显得格外诡异。
终于,宋清音还是败下阵来。
伴随着下一声敲门声的响起,她咬咬牙,转动把手,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洛如川,他身着一袭黑色的指挥官服,衬得他整个人的身姿愈发欣长挺拔。此时,他的右手微微抬起,似乎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
“阿音,我接你回去。”见门打开,他自然地转了方向,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声音柔和,让人听不出丝毫异样。“哦,对了,刚才在走廊里捡到了你的一只耳坠。”
说话间,他缓缓地摊开另一只手掌,掌心处安静地躺着一枚水滴形的翠绿色耳坠,在光线的映照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和精美的纹路。
宋清音的眼帘微微颤动,心头猛地一跳。她低下头,目光落在那枚耳坠上,嘴唇微微抿起。
显然,隐藏在暗处的人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今天,她根本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但放在首饰盒里的耳坠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走廊上。想必,对方非常期待看到一场好戏上演,只是这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演了。
至于为什么洛如川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她的东西,则是因为这是那日他们出去,他亲手挑的。
对方,还真是好眼光。
“多亏你帮我找到了,不然只剩一只就带不成了,多可惜啊。”宋清音欣喜地接过耳坠,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这才继续说道:“要走的话,我还是去跟大帅或者夫人说一声吧,以免失了礼节。”
“不用了,我刚刚已经跟父亲提过了。”洛如川嘴角微扬,轻轻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味道。
“那好,我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宋清音乖巧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向房间走去。然而,就在她转过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起来。
她紧紧地捏住手中的耳坠,仿佛要将其揉碎一般。
洛如川一定是知道书房外的人就是他了,说不定这耳坠就是在书房门口找到的,那他此刻什么都不说,是打算干什么?一辈子都不告诉她吗?
她面无表情地回了屋,自然也没看到,她转身后,洛如川的眼神逐渐幽深起来,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握紧。他的神色复杂难明了好一会儿,最后归于平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